全露一个舞者的“全”诚坦“露”

　　4月23日，重庆艺术学校练功房内，一群着白衣舞服的小姑娘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天是该校一年级学生期末考试的时间，身为这所学校舞蹈教研室主任的全露就坐在边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们，不时做着记录。

　　清爽马尾，白色T恤，平静，内向。两天前那场让满场观众深刻体会了舞蹈之美的“全露个人舞蹈专场”，似乎在他身上已找不到任何痕迹。那个在舞台上阳刚的、激情的、丰富的、善于表达的全露，和此时这个眼神纯净、淡定、在陌生人面前拙于言词的老师之间，似乎毫无关联，就像两株分别生长在热带和寒带的植物。但实际上，那场晚会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这个意义不仅仅指这是他16年舞蹈生涯的首个个人专场舞蹈晚会，也是本市近几十年来的第一次个人专场舞蹈晚会，更重要的是，这台晚会，将他作为一个舞者在各个阶段里的欢喜、忧伤、惆怅等各式情绪一一进行了一个总结，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舞者都有的。他说，演完后给爸妈说起，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差不多了。顺理成章的人生

　　全露是土生土长的重庆孩子。10岁那年，他的一个表姐考进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喜欢舞蹈的妈妈羡慕中也将他塞进了一个业余舞蹈培训班。自此，他的人生与舞结缘——1990年，北京舞蹈学院附中；1994年，全国青少年艺术大赛第四届“桃李杯”少年甲组一等奖；1996年，保送北京舞蹈学院；2000年7月，全国青少年艺术大赛第六届“桃李杯”舞蹈比赛青年组一等奖；同年毕业；2004年，《我和我的学生》舞蹈专场；2005年，《呓语录——浮生三梦》全露舞蹈专场。这一路下来，顺风顺水。全露现在回过头来看他16年与舞为伴的日子，的确是掩不住的光辉灿烂，但似乎太顺，“以至于我觉得自己都没有什么想法”。

　　记者：你小时候就很喜欢舞蹈？

　　全露：小时候没兴趣，是我妈妈喜欢。考附中的时候跳了一个蒙古舞蹈，没什么感觉就考上了。

　　记者：在北京舞蹈学院的10年是怎样过的？

　　全露：校园生活其实很简单，半天文化课，半天专业课。学校里的每个角落我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楚。因为我得了奖，校园里有很多崇拜我的低年级女生，要照片，会尖叫。遇到这样的事，我脸红，躲得飞快。（笑）

　　记者：“桃李杯”三年一届，为什么临毕业才去呢？

　　全露：主要想去证明一下，也算是给自己学10年舞蹈一个交代，也没想到要拿奖。

　　记者：最难忘的事是什么？

　　全露：比赛，当然是比赛，特别是2000年拿奖的那一次，我证明了自己。

　　记者：在学校里，老师们怎么评价你？

　　全露：好像没有在言语上评价过什么，但老师们用行动表明了对我的喜爱。我家庭条件不好，本来想的是中专毕业后去当演员。但我属于那种乖学生，又拿了个奖，附中校长就说保送我上大学还可以回来当老师，我觉得机会难得就去上了。我自己认为除了看起来很听话很乖外，专业方面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记者：谁对你影响最深？

　　全露：丁伟老师，他是中央民族歌舞团的编导，在圈内赫赫有名。在学生时代，他给我的启发是最大的。两次参加比赛的舞蹈都是他编的，我没有出过一分钱，而要请他编舞，他除了要看你的专业外，还要看他喜不喜欢你这个人。他老说，全露你现在是我学生，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但你以后进了社会我就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帮你了，但实际上工作以后他仍然给了我很多帮助。还有执导《我和我的学生》舞蹈专场和这一次晚会的高度老师。他对工作和生活的态度对我影响至深。

　　记者：为什么要回重庆？

　　全露：2001年从北京歌舞团回来的时候，只是回家过春节。在家呆了两个月后，没怎么想以后，但又不想回北京继续当演员，因为现在的歌舞团很多都是给别人当伴舞，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浪费。我读了10年，不甘心只当个伴舞。而要当一个好演员需要一个好的舞台和好的编导，要很多方面凑到一起才算完美。加上我自己比较喜欢有空间的、发展中的城市，就不走了。舞台上才是真的我

　　对于全露来说，16年，所有关于青春、生命的感悟都和舞蹈有关。舞蹈已经渗入他的血液，只有舞，才能让他感受到自我，才能让他体会到发自内心的舒畅，才能让他对舞之外的事、物淡然处之。他为舞蹈哭过，伤过，但是，就像他自己感叹的那样：“不跳舞，我还能做什么呢？”

　　记者：舞蹈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全露：全部。

　　记者：你在台上那样地张扬，而台下却如此地内敛，为什么有如此大的反差？

　　全露：我也很奇怪，别人在生活中是最真实的，但我不是。生活中的我不是真正的我，舞台上的才是，我只有在台上才感觉到自我的存在，连我的老师都说，上了台的全露才是真的全露。

　　记者：在台上是什么样的感觉？

　　全露：很愉悦，特别是跳到尽兴的时候。那种心灵的快乐让你感觉像在飞翔。这个时候，我不是在为台下任何人任何事而跳。

　　记者：你是什么时候体会到舞蹈之美的？

　　全露：第一次得奖后。真的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就开窍了，顿悟了。这种开窍是内在的东西，感觉很多东西在从内往外颤动。心头有情感，和心里没有情感完全是两回事。

　　记者：章子怡是你的同学，很多学舞蹈的都走上影视表演这条路，你有没有想过？

　　全露：从来没想过，还是喜欢跳舞。跳舞的时候是心里最舒服的时候。

　　记者：前两天那场晚会里有一个DV片段，是表现你在2000年获奖后的一种情绪。你坐在校园的石阶上，为什么看起来那样惆怅？你不开心吗？

　　全露：拿了奖当然开心。只是就像冰心说的那样：“冠冕是暂时的光辉/是永久的束缚/不能像风般飞扬/便应当像山般静止。心灵的灯/在寂静中光明/在热闹中熄灭。”这就是惆怅的原因。

　　记者：什么样的生活是你理想状态的生活？

　　全露：说平淡会显得我很清高吧？我比较向往居士的生活。我喜欢周围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那样我觉得舒服。

　　记者：对名利怎么看？

　　全露：基本不怎么想。说实话，我得到的这些都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东西，我在做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得这样久远。

　　记者：你对生活没有要求吗？

　　全露：没有太大的要求。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能满足人基本的生活就行了。不一定要开好车，穿好衣服。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冬天、夏天都只有两套衣服，主要是对这些没有兴趣，我所有对形式的追求都在舞蹈中。

　　记者：没遇到什么挫折？

　　全露：挫折好像是没有，但我掉过泪。一次练习的时候，右脚小脚趾的韧带断了。诊断结果出来，我以为从此再也不能跳舞了。我不能跳舞还能做什么呢？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另外一次是第一次准备参加“桃李杯”的时候。也是动作老不到位，丁老师就打我。（笑）我躲在练功房的角落，一边抹泪一边练习。10年，也就哭了这么两次。

　　记者：脚后来好了吗？

　　全露：医生说这不妨碍我跳舞。但我的腰椎是断了的，所有下后腰的动作我都不能做。医生说这样的病是举重运动员常得的，我是练习过度了。为了减轻背部的压力，我每天得做好几百个仰卧起坐，现在都还做。把梦交给更年轻的孩子

　　在21日晚会的第三场里，全露有这样一段独白：“……身体不会永远为我的梦而年轻，他会衰竭，衰竭到让我怀疑自己是否曾经那样灿烂地舞过。只有把它交给更年轻的孩子，舞才会永远在我梦里飞翔……”

　　在重庆的4年里，全露完成了一个舞者到教师的转型，并且享受着“教”的过程中与跳舞同样的快乐。而谈到这4年“授”的结果，年轻的全露有些“桃李不言”的意味。

　　记者：你喜欢什么样的学生？

　　全露：我教的这几个男生班都很喜欢。相对来说比较偏爱有天赋的，听话刻苦的孩子。

　　记者：从一个舞者到一个老师的转换，感觉怎样？

　　全露：现在我还年轻，还可以跳；可以把我学到的东西教给孩子们，同时我在教学中会有很多素材，可以反过来促进我专业的提高；我还可以给自己的学生编舞。与以前相比，我现在是三条腿走路。

　　记者：不分散你的精力？

　　全露：这是没法协调的矛盾。但舞蹈吃的还是青春饭，我可能再跳两三年也就完全退出了。

　　记者：2003年那个获得“桃李杯”三等奖的孩子的舞蹈是你编的？

　　全露：对，这是我们学校第一次参加这样高规格的比赛，也是重庆市第一次参加并拿了奖。

　　记者：紧张吗？

　　全露：紧张，比王琛（参加比赛的那个同学）还紧张。初赛、复赛后，我都不敢去看，呆在练功房里等王琛来告诉我结果。晚上颁奖，我下午就离开成都回重庆了，然后蒸发了两天，强手如林啊。

　　记者：不是得奖了吗？

　　全露：是，其实心里还是有底的，王琛跳的时候，就有人来打听这孩子是哪个学校的，都以为是北京舞蹈学院的呢。得了奖，特别高兴，比自己拿奖还高兴，不当老师，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记者：王琛现在怎样？

　　全露：他以专业第二名的成绩考进了中央民族学院，下半年就大二了，现在还经常和我联系。

　　记者：你对孩子们严吗？

　　全露：我的脾气有点急，有一次王琛一个动作老是做不到位，那会儿气盛，又着急，把录音机砸了，把门也踢坏了。现在不会这样，但对孩子们要求还是很严格。

　　记者：那孩子们怎么看？

　　全露：课上课下我是不一样的，上课的时候就得好好上，下了课，随便怎么来都可以，孩子们知道我的脾气，都很喜欢和我一起玩，我也经常带他们出去走。

　　记者：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全露：带领孩子们参加明年的“桃李杯”。

　　记者：你幸福吗？

　　全露：我很幸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父母、女朋友；有一个好的领导和一群相处得很融洽的同事、朋友；手底下还有一帮学生；满足啦。

　　记者 朱丹青 （记者联系：66555705）网络编辑：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