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领养一只绿海龟吧

　　它们被视作“活罐头”，惨遭滥捕乱杀，同时面临着越来越严重的海洋污染，存活比例仅1‰，每年到惠东海龟湾产卵的也不过几十只……

　　来领养一只绿海龟吧

　　文/图　本报记者　李长虹　王小飞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大海不安地将波浪推到岸边，浪花翻卷着咆哮而来，在岸边拍打着沙滩礁石，又不情愿地退去，酝酿下一次的卷土重来。天边乌云缝隙中的一道道闪电，偶尔划破寂静无语的夜空。

　　一只海龟在震耳的涛声中出现在沙滩上。海水愤怒地冲来，又无奈地回撤。这只海龟不动声色地趴在细沙上，然后继续前行。留在身后的足迹，像沉重的履带碾过。

　　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这是2005年6月底的一个深夜，这只体重约150公斤的雌海龟前来产卵了，产卵地是惠东港口海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的一处海滩。这只海龟也许是第一次在这里孕育后代，但根据有关资料推测，每年的6月至10月，她所属的绿海龟种群来这里产卵繁衍，可能已经延续了2.5亿年。

　　流泪的绿海龟

　　人们说，鱼类不知道潮湿的滋味。来自大洋的海龟，似乎也对倾盆大雨视若无睹。它爬到了沙滩较高处，看似笨拙的前肢此刻变得灵活起来:先挖一个直径约30厘米、深度约1米的沙坑，再将坑口周围的细沙推到四周。这项工作花去它一个半小时。

　　海边的天气是多变的。不知何时，云开雨住。一时间天空中星汉灿烂，海风变得宜人，海水温柔地荡漾在远处。

　　海龟舒舒服服地趴在那里，100多枚乒乓球大小的龟卵在15分钟左右的时间里排入沙坑。仔细看这位英雄母亲，会发现它在不停地“流泪”。

　　虽然它的“泪水”与鳄鱼的眼泪一样，只是眼窝附近的一个腺体排出的盐分；按常理推测，像海龟这样历经沧海桑田的古老动物，也不应该那么容易情绪激动了，但人们仍愿意把它眼窝处的分泌物看成“眼泪”。

　　联想到海龟2亿年来在这个星球上的荣辱兴衰，海龟的泪水令人感慨系之:它在为骨肉分离而难过，为新生命的诞生而欣慰，还是在为种群面临灭绝而伤感？

　　龟鳖类动物出现在亿万年前的恐龙时代。后来，由于某些至今仍不清楚的原因，地球上的生物十有八九均遭灭绝，而龟鳖类是幸存者之一。在2.5亿年的漫长岁月里，它们为了生存，或潜游大海，或隐居内陆，或游走江湖，其家族遂繁衍成海龟、陆龟和水陆两栖龟3种。

　　全球现存海龟种类共有2科6属7种，在东亚海域发现了5属5种。出现在惠东港口海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海龟，因其脂肪呈绿色，被命名为“绿海龟”。

　　绿海龟的背甲为椭圆形，有锯齿状的下颔。成年绿海龟体重可达230公斤，背甲长达125厘米，宽约80厘米。它们的外色与其年龄、生活的海域有关。幼年海龟背甲呈嫩绿色，腹甲为白色；青年海龟背甲呈棕黄色，腹甲为米黄色；成年海龟背甲变成深黄、茶绿色，腹甲呈较深的米黄色。

　　在自然灾难中得以幸存并繁衍至今的绿海龟，却在近几十年来遭到了来自于人类的灭顶之灾。有资料说，如果情况不能得到改善，绿海龟将在20－30年内绝灭。

　　造成绿海龟濒临灭绝的首要原因，是这种动物在一些人眼里具有所谓的“经济价值”。某“科普资料”声称:“绿海龟的肉可以食用，也可以制成罐头，甲用来熬制龟板胶，可以治疗早期肝硬化、高血压、失眠、小便频繁等病症。远洋航行者还可以携带活体，到需要吃时再宰杀，十分方便，被称为‘活罐头’。”

　　这种食肉寝皮的贪婪，把不声不响、与世无争的绿海龟看成人类“活罐头”，绿海龟于是不断遭到滥捕乱杀；越来越严重的海洋污染，也足以“毒死”素有洁癖的绿海龟。据介绍，保护区曾发现一只海龟尾部有白色物品，牵拉出来才知道是塑料袋。塑料袋一个连着一个，一共拉出了4个。他们推测说，可能是海龟误把游人丢弃的塑料袋当成水母吞食了。如果误食塑料制品，海龟可能无法沉入水中，致其饿毙。

　　以我国的情况来看，曾经广泛出现在山东、浙江、福建、台湾、广东和海南等地的绿海龟，现在已难以见其身影了。有科研工作者估计，如今，仍存活在野生状态中的绿海龟可能只有4000只左右。

　　2.5亿年周而复始

　　绿海龟是可爱温顺而又奇异的动物。

　　雌性绿海龟体内有一个储精囊。每次交配后，精液在雌海龟体内可以保存三四年之久。上岸产卵的绿海龟，并不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只有雌性海龟上岸产卵，雄性终生不上岸。

　　绿海龟用肺呼吸，但它们也可以在海里潜游数小时不用探出头来换气。

　　绿海龟是长寿的动物，长久以来一直受到东亚地区人民的景仰。早在新石器时代，古人已将龟视为护身之宝。古时不少诗人还以龟为名、作号。如李龟年、陆龟蒙、杨龟山，现今日本人姓名中仍有许多带“龟”字的。广东地区有名的保健食品“龟龄膏”，就是取龟的长寿吉祥之意而得名。

　　在海龟濒临灭绝的时刻，它们奇特的产卵行为，使良心发现的人类为它们提供保护成为可能。

　　据惠东港口海龟国家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科研人员介绍，绿海龟对产卵地有高度的忠诚性，在大海中生长成熟的海龟，总是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产卵，3－5年为一个产卵周期。因为大部分海龟的出生地都在孤立的海岛上，惠东县的这个与大陆相连的半岛产卵区，成为保护绿海龟得天独厚的场所。

　　目前，全世界共有海龟自然保护区16个，中国内地1个，台湾、香港各1个。每年来惠东保护区产卵的绿海龟约20－30只。

　　掩埋在沙坑中的海龟卵经过五六十天即可自然孵化。其后，一群乒乓球拍大小的幼年海龟，会选择夜晚时分破沙而出，欢快地爬向海岸，随即被海水卷走，开始其悠然自得而又充满凶险的一生。

　　大自然是残酷的。刚刚爬出沙坑的幼年绿海龟，就可能成为小螃蟹的腹中之物；到了大海，各种肉食性的鱼类则对它们虎视眈眈；成年后，人类成为绿海龟的最大天敌。所以，海龟虽然是长寿动物，但能够活到耄耋之年的海龟是比较少的。研究显示，平均每1000只小海龟中仅有1只能够长大成熟，而逃脱人类捕杀得享天年的成年海龟数量不详。

　　幼年海龟下海后，先在大洋中漂流一段时间，然后去向不明，开始其被称为“失落岁月”的年代。5－10年后，青年绿海龟重新出现在近海区域。再过10－40年，成年绿海龟洄游至其出生地交配产卵。在这个星球上，绿海龟如此周而复始，已经繁衍了2.5亿年。

　　2.5亿年，是个长得令人无法想象而又肃然起敬的漫长岁月。

　　盼望热心人伸援手

　　惠东港口海龟国家自然保护区位于南海北部大亚湾和红海湾交界处、稔平半岛最南端的大星山南麓，保护区管理的海洋陆地总面积为18平方公里。该保护区是目前中国大陆18000公里海岸线已记录的惟一海龟产卵场地，因此被列入《国际重要湿地名录》。

　　当地人把保护区所在的海湾称为“海龟湾”。海龟湾东西向呈半月型分布，三面环山，南面临海。沙滩长度为1500米，宽度随海流变化，在60－140米之间。

　　这个保护区于1986年经广东省人民政府批准建立，1992年晋升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主要保护对象为海龟及其产卵繁殖地。1985－2004年以来，保护区共发现上岸产卵的绿海龟1127只/次，统计到70946枚海龟卵，孵化率为82.58％，放流大海的幼龟共53203只。

　　根据1‰的存活比例，放流大海后最终生存下来的绿海龟可能只有50只左右。由此看来，绿海龟的保护力度亟待加大。

　　与大多数科研机构一样，惠东港口海龟国家自然保护区也面临经费紧张的问题。最近，这个保护区想出了一个办法，以动员社会力量支持其海龟行踪的卫星追踪研究。

　　他们的设想是，向社会发出呼吁，请求有兴趣参与的人士捐资，供保护区购买“卫星追踪信号发报器”。该海龟将以设备捐赠者的名字冠名。每次位置信号到达，将及时反馈给资助者。

　　“每个发报器价值3000—6000美元，也就是三五万元人民币，会有人感兴趣的。”科研人员说。

　　他们认为，在东亚文化中，海龟是吉祥、长寿的象征，再加上冠名权的荣耀，分享海龟畅游大海的乐趣，都是这个设想可能得以实现的理由。

　　据悉，截至目前，已有数位科学家成为前几次卫星追踪实验的冠名者。

　　“根据有关法规，自然保护区有权接受社会捐款，并可出具正规收据。”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认真地说，“我想，会有不少人愿意与象征着长寿吉祥的海龟结下缘分的。”(惠东港口海龟自然保护区卫星追踪实验设备捐赠联系电话:0752－8560918)

　　追踪绿海龟的行踪

　　海龟的海上行踪一直是科学界的斯芬克司之谜。没有人确切知道产卵之后的绿海龟去了何处，也没有人能回答海龟一定要“回家”交配及产卵的原因。人们只能对海龟“回家”时准确的季节性、目的性和固定的路线等的形成机理提出3种假说。

　　据惠东港口海龟国家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科研人员介绍，3种假说都不能令人完全信服。假说一，海龟对出生地的气味有记忆能力。但也有人提出，环境变化可以造成气味变化，气味变化了，海龟仍然能够回来，对这种假说提出了挑战；假说二，与丹顶鹤一样，海龟能够利用日月星辰来导航。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发现，因为海龟大部分时候潜伏海面之下，遭致严重近视。潜游的海龟何以看见日月星辰？假说三，海龟对磁力线有特强感应能力，以磁力线定位导航，所以不会迷路。这种说法尚待证实。

　　科学工作者想要弄清海龟的行踪，给海龟佩戴标识牌是个好主意。前来惠东保护区产卵的每只海龟，都佩戴了一个不锈钢的标识牌。像戴耳环一样，人们把标识牌固定在海龟前肢基部，相当于人的胳肢窝部位。标识牌上刻有全球惟一编号及英文联系地址。

　　但工作人员遗憾地说，迄今为止，他们共为海龟挂牌118个，但从来没有收到任何捕获反馈。“我们也没有见过其他保护区的海龟前来，只见过自己的海龟回来。”这位工作人员说。

　　2001年开始，惠东的海龟国家自然保护区开始利用人造卫星追踪技术，对海龟的海上行踪进行研究。迄今为止，实验共进行了7次，取得了一些成果。

　　例如，2004年6月，科研人员为A－0084号海龟安装了“卫星追踪信号发报器”。该发报器形似一个小巧的手机，上面带有一根约10cm长的天线。发报器配备了“盐水开关”，具备入水断电、出水开机并发射位置信号的功能。发报器被粘贴在A－0084号海龟的背甲上。实验持续6个月，共测到准确位置信号40多次，直至电池耗尽，实验终止。

　　A－0084号海龟在实验期间，在中国东南近海靠近海岸岛礁的海域作了长途旅行。离开保护区后，这只海龟一路向东，最后到达广东汕尾市甲子港外海。接着，它掉头西返，基本沿着原来的路线回到保护区附近，但没有上岸一游。它继续向西游动，最后，在到达香港东北部海域后，电池耗尽，信号消失。

　　下次见到A－0084号海龟，应该是5年以后了。

　　另外的研究也很有意思。2001年，有一只身携发报器的海龟一路到达日本冲绳外海，被当地机构捕获。该机构对海龟及其随身手机样作了几个月的“研究”，发现并无“异常”，遂将发报器寄回，海龟放归大海。

　　图:

　　疗养中的绿海龟。

　　风光旖旎的惠东海龟湾是内地唯一的国家级海龟保护区。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把海龟卵放进沙坑。

　　工作人员在测量海龟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