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族：鼓浪屿上的“路爬子”

　　丰晓飞文＼图

　　鼓浪屿是驰名中外的风景区，这里琴声飞扬，鸟语花香，一直拒绝噪声干扰。岛上历来除消防车外没有汽车、摩托车，连自行车都不让落户。因而板车便成了岛上惟一的运输工具，岛上的蔬菜海鲜、生活用品、家用电器，乃至建房的一砖一瓦，都可能曾在驰行的板车上颠簸过。

　　路窄多折、坡多且陡，使板车在这个步行小岛上无可替代地存在下来，成为当前较切合实际的运输工具。岛上的运输基本就靠那些奔忙的板车夫，他们的辛苦看起来绝不亚于黄山的挑夫，但这也是一道被刻意避开的风景———

　　炎热的夏天，漫步在风景如画的鼓浪屿的大街小巷，不经意间，你就会与拉板车的车夫擦肩而过，他们都打着赤膊，两根绳索挂在肩臂和前胸，紧紧地勒入健硕的肌肉里，汗珠在黝黑的肌肤上闪闪发亮，迎着灼眼的太阳，车夫把头深深地埋下，看不见他们用力的表情。小岛地势不平，常有起伏，板车通常又负载沉重，当遇到一个上坡前，车夫就会助跑发力，一个狠劲终于冲到了半坡，再之后，就看到他们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一步一步艰难地拖动板车前进。

　　黄家渡口早上五点开工

　　7月4日，天气晴。清晨五点半，当记者来到黄家渡时，只见窄窄的码头边上，已经有30多辆板车整齐两溜儿排开，板车工们三三两两靠着车或坐或躺，用家乡话聊得正兴。

　　一位年长的板车工刘先生告诉记者，货物还要等一会儿才会到，所以他们才难得如此清闲。

　　天渐渐放亮了，远处薄雾中依稀露出国际银行大厦魁梧的身影，黄家渡的沧桑与隔海的时尚遥遥相对。据介绍，板车业务有淡季、旺季之分。逢岛上大动土木、5至7月饮料消费旺盛，就是板车业务的旺季。这一期间，黄家渡码头每天早上五点至九点、下午两点到三点都是货运高峰。

　　“有货船到了。”一位年轻的板车夫指着一小型货船机灵地说。于是晨曦中的黄家渡码头立即呈现一片忙乱景象：船老大们忙着抛锚靠泊，带班的板车工则忙着揽活分配，板车工抢着卸货，装满的车飞快地掉头上路……

　　安徽“马老大”率领最大车队

　　据鼓浪屿街道有关负责人介绍，鼓浪屿上营业性的板车一般归属某个运输队，拉板车的大多都是外地人。马新和就是第一个到鼓浪屿拉板车的外地人，圈子里的人大都称他为“马老大”。来自安徽的“马老大”统率着一帮安徽老乡组成的“马队”，大约有30人，这也是岛上规模最大、最出名的货运板车队。

　　据了解，“马老大”1985年来厦时，岛上只有三四个板车头拉起队伍，车夫多是当地人；1990年至1995年间，岛上的板车运输大发展，鼎盛时达到15个队之多，其时当地人多已退出板车队。现在板车业已是外地人的天下，以安徽、山东为多，安徽持证的有200多人，山东有30多人。而当地人已彻底退出板车业，据了解目前岛上板车工中，只有同安、龙海一些人在运杂货，加起来不到15个。

　　三种车牌三种业务

　　采访中，来自安徽的板车夫李行杰告诉记者，岛上所有的板车大约从2002年9月起，就已全面纳入统一管理。目前板车大致分为三大类：拉建材的板车呈绿色，挂有三个牌，分别由鼓浪屿车辆管理中心、厦门市鼓浪屿运输管理中心和鼓浪屿行政执法大队三个部门下发的，现有160多辆；拉杂货的车为蓝色，挂有鼓浪屿车辆管理中心、厦门市鼓浪屿运输管理中心发的两个牌，现有近60辆；而非营业公务或公共事业自用板车为银白色，只挂一个厦门市鼓浪屿运输管理中心发的牌，现有180多辆。

　　据悉，拉挂有不同车牌的板车夫，干的活也不一样，活动的地点也不同。绿色板车的只拉岛上建筑用的建材，蓝色板车则只拉杂货，而银白色的板车则是非营业公务或公共事业自用板车，这个规定避免了板车间的利益之争，受到板车工的支持。

　　睡大通铺喝大瓶水

　　板车工得天蒙蒙亮赶早起，他们大多睡在工棚里的“大通铺”，少则四五个铺位、多则十几个铺位连成一排，有点像北方的炕。

　　采访中记者发现，在板车夫中间选择自己租房的大有人在。有单个人租房的，也有两人合租的，但租的房子条件却是极差。对此板车夫黄先生告诉记者，其实租的房子也只是晚上住一下，他们大多的时间还是呆在码头，因为从早晨5点多起床，到晚上7点，就是没有活干，也都要呆在码头，不愿随便离开，怕的是错过拉货的机会。

　　现年48岁的山东籍建材板车工刘叔刚钻出被窝，就拿起铺边的大可乐瓶去装水，这是11年车龄的他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因为板车工干体力活，流汗多，没喝上足够的水，就会要了“半条命”。他们大都吃土灶烧的大锅饭，打上满满的一盆，找个台阶一蹲就快快地扒拉起来。

　　月收入六百被称为“路爬子”

　　近年来，随着岛上居民迁出，板车运输的业务量也开始下降。黄家渡码头上，即便是高峰时段，也常常能看到守着空车百无聊赖的板车工和一张张期盼落空的茫然的脸。

　　一位张姓板车工告诉记者，就是活多的时候，他们一月的总收入也就是1000多元，除去例行性的开支，每个月也就是剩下600多元左右。对此，老张掐指算了一笔账：一般情况下，每个月要向头家交910元，不过这910元钱当中有400元是工资，有200元则是板车夫的生活费，剩下的310元则是头家所有，这310元主要用于头家板车的磨损及维修。如果不在头家安排的地方吃住的话，头家还会返还200元给板车夫。

　　开工了，刘叔把水瓶放入板车边的凹洞里，水瓶边反插着一把扫帚，再带上一块防尘布———建材板车的装备就齐了。建材板车很少单独行动，装好货的三四辆甚至十多辆车会一起开拔，像龙游走于鼓浪屿的小巷中。他们配合默契，走“Z”队形拉货上陡坡时，两个工友停下自己的车，在后边帮助拉车的工友用肩顶车，前面的人前倾身子深弯着腰、一条紧绷的拉绳肩上过，动作极像拉船的纤夫。

　　背地里，这些板车工被称为“路爬子”。有人说，板车工干的其实是“鼓浪屿最下贱的活”，比如，一车水泥600公斤，一车啤酒500公斤，一车大米1000公斤，收费也就是十几至几十元不等。建材车漏土掉渣是常有的事，这也是他们往往被一些岛上居民呵斥的原因，这个时候他们只能默默地选择绕道离开……

　　采访结束了，太阳已西斜。走在鼓浪屿的街头，偶然会有板车工从身边经过。淳朴的板车工们拉着板车在石板路上向前挪动的那一幕，时常会令我想起了童年在老家帮母亲推板车下田的情景。于是我就猜想，随着岛上居民纷纷迁出鼓浪屿，板车的总体需求量也在逐渐减少，板车还会在这个步行岛上存在多久？三年、五年，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