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新论：中国劲旅的弱项

　　最近，中国信息技术界、特别是软件产业界，召开了几个会议，国家领导人也给予极大关注和支持。会前会后，业内人士要我说说中国软件产业发展。笔者觉得，中国软件产业长足发展的成就已经多次见诸报刊媒体，而要继续发展、特别是要争取发展主动权，就需要像孙子兵法说的“知己知彼”，要看到自己的薄弱环节、如何克服自己的弱项和强化自己。在国际舞台跟别国比较，最能看清自己的弱项。笔者就从这个角度做些讨论。

　　2004年10月，在美国纽约举办的全球信息技术年度座谈展览会上，公布了全球的外部资源的“劲旅”国家，中国是榜上有名。美国IEEE组织（电气及电子工程师学会）抛出了引人注目的断言：19世纪属于英国，20世纪属于美国，而21世纪属于亚洲、特别是属于中国。该学会举了许多例子，其中一个是硬件技术比较：1995年，美国的半导体微观技术平均水平是0.35mm、中国的是3.00；八年后，2003年，美国的平均水平是0.10、而中国的则达到0.13，相差只有0.03。今年六月，在布什总统鼓励和美国商业部首选的“服务贸促会”的国际座谈会上，该组织杂志推出的新一期杂志发表了封面专题《中国的技术革命》，更是提出：技术革命、尤其是信息技术革命，正在改造具有数千年文明史的中国、而中国的变化也在开始改变整个世界。中国劲旅的强劲之力，已经触动全球各个角落。

　　然而，在国际舞台上跟其它国家劲旅相比，中国劲旅的弱项显得十分突出。在国际客户看、特别在使用外部资源的主要市场西方国家看，中国信息技术队伍的强项大体上是低工资劳力，而弱项之多和问题之深则是大大多于强项、以至于低工资劳力越来越没有强项的意义。换句话说，中国劲旅的主要弱项是科研技术含量很低和文化差距很大。或许正是这个缘故，中国劲旅获得的机会大都是零散加工类的业务。微软公司代表李开复访问中国，公开向中国软件业提出多做“低层次”活。现在，可以看到当初它的“备忘录”的真实目的了：通过研究所把中国信息技术的精华拿走，还给中国的是“低层次”的零散加工活，让中国有钱赚就行，而不管中国的信息技术实力发展如何。多年来的实践证明，跟随微软道路发展，中国软件产业的结果就是“低层次”的零散加工活。照此下去，不出数年，中国的软件产业贸易额可能继续增长，而它的科研技术实力却可能越来越落后于其他劲旅国家。

　　以阿根廷劲旅为例比较。据座谈会资料介绍，它的特长是专业领域的软件开发和外部资源服务，比如农业、医疗保健、金融服务、石油化工和环境保护，其业务几乎遍布整个西半球和西欧。由于几乎没有语言或文化障碍，他们还有个特长，那就是“ON-SITE”（现场）服务。阿根廷有三位科学家曾获得诺贝尔科学奖，其成就都跟信息技术需要有关（比如数学）。尽管阿根廷是发展中国家，可它的科技实力却并不弱。换句话说，他们的服务和项目的科研技术含量很高。在座谈会上，笔者曾跟拉美代表提出与中国劲旅的实力对比，他们说：确实，我们的劳力成本比中国的高，但你看看我们的质量，我们没有语言和文化障碍、我们的服务更有系统规范，比中国公司更理解国际市场；我们是以中小企业和个人团体为开发基地，而中国是试图搞大规模经营，因而，我们的总成本比中国的要低得多、灵活性也更强、更适应快速发展的信息技术市场，结果是我们的投资回报效益更好。除了科技实力之外，拉美代表提出了中国劲旅长期忽视了的一个问题：投资回报和灵活性，而这两点是这些年信息技术、特别是软件技术发展的经营主题。

　　在问到印度劲旅的时候，印度代表坦白地说：印度业内早已注意到中国正在成为国际市场的一支劲旅；开始，他们很担心、怕中国抢了他们的机会；经过数年的国际市场观察和通过在中国内地开辟业务的观察，他们打消了顾虑，不但不再担心中国可能抢机会、反而很乐意使用中国服务。问其原因，代表们说：由于中国劲旅的语言、文化、系统性和专业性都有很大差距，中国的业务就大都限于科技含量低和专业要求不高的零散加工活，而那些活正是印度业内逐年淘汰的业务；零散加工活总得有人干，就让中国软件业干，作为印度软件开发服务出口总体的补充，两下各得所需。那样一来，中国的软件开发服务出口贸易额可能很快赶上印度，但其质量和技术含量却是10年20年也难以赶上印度。他们接着说：当然，如果中国能在短期内克服弱项和缩小差距，那么，印度可能会感到中国劲旅的挑战，但就目前看，中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能在短期内缩小那些差距。“我们没有感到‘中国威胁’，”，那些代表说，“相反，我们很乐意使用中国的低工资劳力。我们的政府鼓励软件企业到中国开拓业务，就是个现实证明。”笔者认为，模仿印度软件发展模式的前景是很清楚的：中国劲旅不但永远难以赶上印度，而且，还可能成为印度软件产业淘汰业务的收容所。

　　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俄国为代表的东欧国家劲旅。经过十来年的努力，苏联解体造成的动荡不安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俄国的信息技术产业呈现一派复苏景象。他们有强大的系统技术工程背景，因而，一开始打入美国和西欧市场，他们的科技内容起点就能很高。例如，他们不像中国劲旅那样追随硅谷动向，而是几乎不介入硅谷、把主要力量放在美国和西欧的各项工程的外部资源需求方面，充分发挥自己的背景实力特长、在网络通讯和信息安全方面独树一帜。在今年的座谈会上，笔者问及与中国劲旅的比较，俄国代表引用该国“跨大西洋贸委会”的观点说：著名文学家索尔仁尼津说的“拯救民众”要比“GDP双倍增长”更重要，克林姆林宫已经把提高人口质量作为动员整个俄国复苏发展力量的重要决策；在信息技术方面，普京总统直接过问国家发展政策，通过西欧翘板跨越大西洋和进入美国市场的战略已经初见成效，而这个战略的核心就是强化科研技术内容和能力。他们反问笔者说：我们的技术服务出口大大促进了国内科技实力的增强和提高人口质量的政策落实，中国劲旅是否也有同样收获？

　　通过国际比较，可以明显看到，中国劲旅的弱项主要是科研技术内容含量很低和语言文化差距很大。对这些问题，国家领导人了如指掌，并提出了求真务实的战略决策。例如，胡锦涛主席和温家宝总理多次强调要走自主创新和发展核心技术的道路，要着眼于未来、有前瞻性的和带有全局性的科研技术发展。面对贸易额加大的同时科技实力差距也加大的问题，温家宝总理在视察中关村的时候，特别对信息产业界提出了语重心长的嘱咐：强化研发能力，一刻也不能松懈；“真正成功不仅看现在，更要看未来”；“我们的很多产品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仍有差距，时不我待，人才是关键”。

　　笔者认为，跟其它劲旅国家相比，中国国家领导人对提高本国科研技术能力和创新发展的支持政策，是同样坚定而鲜明、甚至更坚定和更鲜明的。现在，迫切需要具体部门、行业组织、企业和科研机构认真调整自身发展的战略思路，不要被排行、贸易额或公司规模等等所迷惑，而要把增强自己的科研技术内容能力和缩减文化差距的工作提上日程，争取在较短时间内有效地克服弱项、作个名副其实的中国劲旅。在国际舞台，市场竞争是现有和潜在的科技创新能力的较量，也历史文化创新力量的较量。面对中国崛起，许多西方学者喜欢引用拿破伦的话：“让中国沉睡吧！她一旦醒来，就会震动世界。”笔者殷切期望，不久将来，中国劲旅给世界带来的震动贡献，不仅仅是中国的巨大市场和廉价劳力，而且，更是创新科技和创新文化。作为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崛起大国，中国及其各行各业的劲旅队伍有能力做出、也应该做出这样的贡献。

　　附件：

　　今后10年内信息技术外部资源全球市场的劲旅

　　劲旅

　　核心技能

　　信息技术劳力前景

　　一般劳力工资（美元/年）

　　实力特征

　　面临挑战

　　阿根廷 专业领域的网络应用和软件开发；现场服务。每年进入劳力市场的大学以上毕业生中有48%跟信息技术有关。平均：10000-15000。良好训练系统；文化差距小；专业定向清晰；政府支持。 时间不灵活，跟主要用户时间差很小。波兰网络应用开发和管理。技术劳力1760万；每年增加4万技术劳力。 不稳定；平均每小时28-35美元。 良好教育训练系统；文化差距较小。政府支持疲软，刚开始。俄国 网站网络应用系统设计；电子通讯方案咨询技术；无线通讯和数据安全服务。专为信息技术产品服务出口的劳力有2万。程序员：7000-13000。 工程技术和程序技术力量强大；更灵活；政治环境稳定。项目管理经验相当不足。加拿大应用软件开发、维护和销售后服务；电子商务和电子金融系统开发与服务。17000万技术劳力，其中每年有35000为数学和工程技术方面的研究生以上水平。程序员：25000以上。良好工商环境；教育训练系统发达；重视质量控制；文化差距几乎为零。 时间灵活性差。捷克网络应用系统设计和软件开发；通讯技术产品及服务。专攻信息技术的研究生以上毕业人员为所有工程技术人员的8%，已超过美英的同样比例。平均：7000-12000。工程和程序技术力量强大；灵活；文化差距小；政府支持。 项目管理经验相当不足。印度应用软件开发；维护、销售后服务和中间服务。10年内增加到1000万，平均每年有46万专业训练毕业者。程序员：6000-12000。服务员：5500-7000。良好教育训练系统；时间灵活；英文差距小；政府支持。海内外政治冲突；内部区域间技术和文化差距都很大。中国应用软件开发；零散程序加工；检测实验劳力。 技术劳力20万人，包括服务性劳力。程序员：5500-9000。每年有5万名研究生毕业（许多可能离开中国）；政府支持。 语言文化差距很大，质量控制较差；系统性差。

　　资料来源：TECHXNY，2004年10月。

　　新闻联接：

　　胡锦涛：落实科学发展观 发挥科技第一生产力作用

　　作者：米阿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