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爱一次机会

　　靠着的危险

　　你到处寻找

　　可以依靠的东西

　　我想告诉你

　　风靠在墙上

　　墙倒了

　　水靠在岸边

　　岸塌了

　　靠着，实在比站着

　　更危险

　　选自

　　《我只在我眼睛里》

　　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

　　广州，夜幕初降。

　　在“星语心愿”咖啡屋里，耳畔回旋的是萨克斯演奏的曲子《回家》，朦胧如雾的灯光下，一张小方桌两侧，相对而坐着我和林薇。

　　我和林薇都是大学毕业后来到这个城市的。

　　林薇美丽脱俗，优雅婉约，气质如兰。五年前，我们同期应聘到一家外资企业工作，凭着自身不懈的刻苦与努力，如今我们都已成为企业的部门主管，深得老板赏识，两人也在朝夕相处中结下深厚的友情，彼此将对方视为知己。

　　然而，由于性格的原因，我俩并没有走到一起，爱的火花始终没有被点燃。

　　林薇说：“我就走了，今天完全有可能成为我们最后的晚餐……”或许是想起即将告别曾经笑过、曾经哭过、曾经为之奋斗了五年的城市，她的语调里流露出几分无奈、几分酸涩和几分伤感。

　　我说：“噢，怎么这么急，说走就走？”

　　“这件事我考虑好久了，你也知道，在北方老家，哥哥有家公司，几年前他就希望我过去帮忙，已经催我好多次了。”

　　“难道不能再呆一段时间吗？”我的话语间充满着深深的眷恋。说真的，我多么希望她能留下来，然而，我的心思只有上天才会明白。

　　她摇摇头，说：“我已经决定好长时间了，车票也已经买好了，是今天晚上的火车，这一走我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说这话时，看上去她的喉咙有点哽咽。

　　我看着她说：“哦，我想……”

　　“想什么？”

　　林薇连忙追问，她的眼神里闪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期盼。

　　“没什么……”

　　我脸色微微一红，摇摇头，想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我恨自己无能，在南方呆了这么久，还是性格内敛、谨小慎微，还是这样不中用，我几乎对自己彻底失去了信心。

　　奇迹终究没能发生，林薇眼里闪烁的那点星星之火也在瞬间熄灭了。或许这就是命运，人世间有许许多多近在咫尺的东西，看上去触手可及，有时候却仅仅因为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让你无法穿越，无可奈何。

　　“晚上几点的火车？”我问。

　　“十点钟，我九点半就得动身上车站。”

　　“到时候我送你吧，你先提前打点打点东西。”

　　“好吧……那我们回去吧，我拾掇拾掇行李。”林薇低声回答，她似乎有点不甘心，但是女孩子天生的自尊和矜持又似乎让她无能为力。

　　晚上九点半，我如约来到林薇的宿舍，见她正翻箱倒柜，忙得不亦乐乎，林薇说：“不知怎么搞的，车票找不着了。”

　　“是吗，掉得真不是个点儿，偏偏关键时候掉链子，我帮你一起找吧，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它找出来，呵呵。”

　　于是，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重新打点已经装好的行囊，结果翻过来翻过去，累得汗流满面，依旧一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默默地溜走，眼看钟表已经指到十点，林薇轻轻一甩秀发，无奈地一摊手，冲我莞尔一笑，尔后洒脱地说：“算了，不要再做无用功了，都这个点啦，即便找到也没有什么用了，干脆明天走吧……”

　　我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眼睛里闪动着一分意想不到的惊喜。

　　“林薇，既然今天不走了，你又没什么事情，干脆一起出去走走吧。”

　　林薇说：“好啊。”

　　两个人肩并肩缓缓而行，各自想着心事。

　　此刻，我感觉心跳得厉害，甚至有点窒息。

　　良久，我嗫嚅道：“林薇，有一件事我想好久了，一直不敢和你说……”

　　林薇猛然一颤，她或许已经预感到我想说什么，但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嘻嘻一笑：“什么事情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我在想，你、你可不可以为我而留下来？”

　　“噢，为什么？除非你有让我留下的足够理由，呵呵。”

　　“我……我一直希望你是那个可以与我牵手一生的女孩，这件事我考虑很久了，只是始终没有勇气对你说，因为你在我心目中实在太高雅太完美了，让我自惭形秽，生怕遭到你的拒绝，到头来事与愿违，爱情没有得到，连这么多年的友情也赔进去了。”

　　林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尔后嘤嘤啜泣。我猝不及防，面红耳赤地说：“对、对不起，原谅我的冒昧。”

　　“你实在不懂我的心呐，你不知道，为了这句话，我足足等待了五年啊……”

　　说罢，林薇情不自禁地把头埋到我的胸前，任泪水肆意滑过秀美的面庞。

　　我想，那一刻她一定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像在山重水复中迷了路，近乎失去信心的时候，却豁然开朗，迎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我如梦方醒，不由笑自己太傻，傻得一点不解风情。轻抚着林薇长长的秀发，我与心爱的姑娘一起默默地品尝那几乎让人感到眩晕的幸福。

　　半年后，新婚之夜。喜气洋溢的新房里，陶醉在幸福中的林薇愈发显得俏丽动人。林薇小鸟依人般贴在我耳边呢喃：“喂，傻瓜，有个秘密我想告诉你。”

　　我微微一笑：“什么事情啊，神秘兮兮的，你能有什么秘密？”

　　“你还记得半年前我打算回北方老家时买的那张车票吗？”

　　“还用问，当然记得。说起来，我们能够走到一起，真的要感谢那张丢失的车票呢，要不然你当晚就不会留下来，早就远走高飞了。嘿嘿，如果那样，今天的新郎官肯定不是我喽。”

　　“傻瓜，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那天车票根本就没有丢，一直装在我的上衣兜内。当时我想了好久好久，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轻易失去一生的钟爱。我就琢磨着再给你一次机会，也算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爱一次机会，上天真的没有令我失望，我虽然错过了北上的火车，却在这里找到了心的归宿，现在这张车票作为我们爱的见证，我一直好好珍藏着……”

　　说罢，林薇用近乎发颤的手拿出那张车票，已是泪眼婆娑。

　　我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林薇的一片苦心。两个有情人紧紧地拥在一起，眼中充盈的是幸福的泪水。

　　《江南时报》 (2005年07月12日 第三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