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这是一部讲述现代都市情感的小说。顾海洋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当他把母亲接来一起住以后，两代人的不同生活习惯引起婆媳矛盾，一系列的故事展开了……小说情节纵横交错，包容了所有我们需要并渴望之美好的人间感情———爱情、友情、亲情……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在今年北京举行的大学生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

　　十四、无法把握的婚期

　　文化公司为了抢出版市场，稿子催得紧，顾海洋下班后就一头扎进稿子里，晚上熬夜，白天公司的事更是不能掉以轻心。肖晓眼瞅着顾海洋在一个月中，就瘦得像一片随时都会被风卷走的叶子，心疼不已。总想做些好吃的给他滋补身体，又怕防碍他做事，吃完饭便早早回家，也不肯要他送。

　　肖晓回来太早，顾海洋又太忙，去她家的次数也少了。久了，妈妈便不无担心地旁敲侧击说，“小顾好久没来了呢。”说罢，就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女儿。肖晓知道妈妈多想了，便不吭声也不解释，故意逗她。看妈妈实在急得不成了，她才说顾海洋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

　　“忙什么呢？”

　　“给文化公司翻译书稿。”

　　“哦，”妈妈说：“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改天来吃饭。”

　　次日，顾海洋下班过来吃饭。肖晓妈妈给他盛了饭，说起了上个周末参加老同事女儿的婚礼，“热闹得我都眼红了，你和肖晓赶快把日子定下来，让我也热闹一次。”

　　肖晓撅了撅嘴：“妈，听你口气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

　　妈妈在桌底下踢了她一下，转头问顾海洋：“春天是结婚的好季节，趁这好春光你俩也办了吧，我就没心事了。”

　　顾海洋看看肖晓：“这事得征求肖晓的意见，我们两个的事她说了算。”

　　肖晓得意地看了看妈妈：“听到了吧？我说了算，你放心了吧。”旋即又冲顾海洋抛媚眼：“五月樱花烂漫，春光大好呢……”

　　顾海洋没想到这顿饭会吃出这么多内容，更没想到肖晓能突然说出这句话，他该怎么接呢？如果顺着肖晓的话说下去，“五·一”是要结婚的；若是岔开，又怕肖晓妈妈多想，心里有点怨肖晓没事先打招呼，搞得自己像是老鼠钻了风箱，进也不能退也不是，便低头吃饭转动脑筋想推迟婚期的办法。其实，他比谁都想早早结婚，可他又不想在现在的房子里结婚，让母亲的心里落下别扭。以他现在的能力，正职已算是高薪，兼职这份赚的是辛苦钱，收入也不低，离房子的首付已是差不多了，最多再熬上一年就万事大吉。母亲这辈子的不称心太多，缺憾也太多，前半辈子他无能为力，只能补偿给她一个称心如意的晚年了。

　　肖晓妈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看着他的眼神虽是温和，却是在等他回答。

　　肖晓一家都是通透之人，怕是自己费尽辛苦编出的借口都会被推敲出不够真诚的味道，不如开诚布公。

　　“我非常想早些结婚，可我母亲比较守旧，觉得结婚是大事，怕我亏待了肖晓，就想让我买上房子再结婚。”接着他又打哈哈道：“快了，最迟年底就可以了。”说完，把碗向肖晓一伸：“给我来点汤。”

　　听了这话，肖晓妈妈再也不说什么了，见肖晓瘪着嘴巴不肯动，遂接过碗盛了汤，递过去：“我没什么，就是想早点把肖晓的事了了。”

　　“妈，看你说的，好像我嫁不掉似的。”肖晓有点不悦，原以为妈妈一问，顾海洋会别不过面子，早早把婚期定下来，没成想他竟倔成这样。

　　顾海洋交上第二本书稿时，洛美接过稿子，有些挑衅地媚笑着看他：“我说过交稿时，请你美丽的未婚妻一起吃饭的。这都是交第二本书稿了，你什么时候成全我认识一个幸福女人的心愿呀？”

　　经洛美这一说，顾海洋心里突兀激灵了一下，想起有好一段日子肖晓没怎么来了。即使来了，也是来去匆匆，把提来的大包小包塞进冰箱和他说几句话就走。他以为她是见自己忙着翻译书稿不想打扰，也就没多想，现在交完稿，心思松弛下来了，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劲。想着想着心就慌了，便心不在焉地说道：“待我和她定好了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今天是不行了，我朋友找我有点事，我得过去一下。”说着，拎起公事包就要起身。

　　洛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等一下，我还有事……”

　　顾海洋看着她抓在胳膊上的手，有点惊愕：“好，你说。”

　　洛美见顾海洋有点不自在，轻笑一下，讪讪地把手拿下来，“你的翻译稿费还没结呢。”其实她想说的是：“我有点怀疑，你说的美丽未婚妻是否存在。”话在出口的刹那改变了方向。

　　洛美是个习惯掩藏内心的女子，她永远无法像冬天的树枝一样，把内心赤裸坦荡在某个男人面前，就像那个自认为很爱她的张柯认为她亦同样深爱着他一样，可他怎会知道，那份深情是多么让她嗤之以鼻。如果给深情与伪深情划一道分水岭的话，她的分水岭便是婚姻，连婚姻都不能给的深情，只是煽情而已，但是她未曾点破过。更多时候，她的内心在冷眼旁观着他一边煽情地表演着对她的爱，一边在午夜12点驾车准时滚回老婆的床上。

　　张柯是公司的董事，而她不过是个执行他指令的操作者。外人看来她风光无限，而内心恰是春江水暖鸭自知。

　　顾海洋来公司时并未引起她的注意，洛美只当他是个急于寻觅兼职贴补生活的在校大学生。可他交来的书稿却告诉她：“你错了。”

　　那部书稿，被顾海洋用中文洗涤得优美而艳丽，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出自一个男子的手笔。于是，她对他忽然有了好奇心，想探究他的内心世界，甚至开始想象他的所谓美丽的未婚妻的样子———心有些微酸。她想，这种感觉是懦弱的轻微暗恋。

　　开始说要认识他美丽的未婚妻，不过是个玩笑，可现在她已是认真了，就如对这个男子的认真，认识他的未婚妻并不是第一要素了，她想见见想知道，那个女人真的比自己漂亮吗？

　　顾海洋不解地问：“不是要审稿之后没问题了，才支付稿费的么？”

　　她俏笑着：“我相信你的翻译能力。”

　　“如果每次都是交稿就可以拿稿费，当心我以后会糊弄你的。”顾海洋玩笑道。

　　洛美的眼里，突兀地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感伤，像深秋的雾，她怏怏地拉开抽屉，拿出两捆钞票，从桌的那一端推到另一端，示意顾海洋装起来。

　　顾海洋匆匆地将钱划拉进公事包，说：“洛美小姐，我先告辞。”洛美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仰起头吹出一串袅袅的烟圈，眼稍挑了一下，懒懒地：“再见。”

　　顾海洋犹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笑笑：“走了。”

　　拿到手的两万元稿费，并不能让顾海洋兴奋，他只想快一些赶到肖晓家，看看他心爱的小妖精最近有没有因受了冷落而跑了心。

　　肖晓妈妈正在阳台上喂金鱼，向他身后看了一眼，随口问：“肖晓呢？”

　　顾海洋愣了一下，说：“肖晓没和我在一起，她不在家吗？”

　　“哦……”肖晓妈妈也愣了，怔怔地看着顾海洋：“她不是每天下班后都去你哪里吗？”

　　顾海洋摇了摇头：“她怕打扰我翻译书稿，最近去得比较少。”

　　妈妈喃喃说：“这就奇怪了……她最近也是每天回来很晚，我以为她在你那里呢。”

　　顾海洋心里打鼓，慌得像不会游泳的人掉进了水里，不知怎样扑通才能靠近岸边。肖晓妈妈招呼了好几次才坐下来。肖晓妈妈说：“你叔叔被朋友拉去钓鱼没回来，不然，他可以陪你下棋。”

　　顾海洋心不在焉地笑笑：“我马上回去吧，说不准肖晓在那边等我。”

　　顾海洋一下楼，就猛打肖晓的手机，震铃孤单地响在他的耳边。他一遍又一遍地按重拨，一路打到家也没人接。涌动的一波接一波慌乱，快将他的心击溃了，索性坐在楼下花墙上继续拨电话。

　　当他终于听到肖晓用略带微喘的声音说“嗨”时，不听话的眼泪刷地就落了下来。他先是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气，平缓了一下焦灼：“小妖精，你去哪里了？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我在健身俱乐部，手机在更衣橱里我没听见呢。你在哪里？”她声音里的喘息比先前平息了些。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顾海洋没有回答她。

　　肖晓犹豫了一下，顾海洋又问：“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名士俱乐部。”顾海洋说：“你在门口等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过去。

　　（14） 作者:连谏 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