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　生活不设防（驻外记者身边事之四）

　　本报记者　张静宇

　　在任驻印度记者期间，我曾陪国内来的朋友到新德里雅施旺市场购买“半宝”（印度对低档宝石的一种称谓）。经营珠宝生意的店老板库玛尔，取出一袋种类各异、品质参差不齐的宝石，“哗啦”一下倒在玻璃柜台上，说了声：“你们先挑着”，然后径自转身走进里屋，忙他的事去了！

　　“这，这……”，望着柜台上散落的百多颗各种颜色的“花石头”，首次到访印度的朋友个个一脸惊诧，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我知道，他们不是被那些宝石的光芒所震慑，而是不敢相信那位年轻店主的做法。“就算是半宝，值不了大价钱，可毕竟也是宝石呀，他就这么放心？”

　　我告诉朋友，我本人不止一次有过类似的经历。“了不起，”朋友当中一位姓赵的学者禁不住开始发表见解：“我一直以来都赞同这样的观点，即真正的社会诚信只在两种社会形态下存在，一种是在相对封闭、市场经济尚未引入的原生态社会，人们凭借纯朴的意识和情感相互信任，达到社会和谐；另一种则是在精神和物质文明都相对发达、人人高度自律的法制社会。而印度似乎两种情况都不属于。”

　　类似的事情我也曾数度经历而感慨不已。记得赴任之初，常为在一些公共场合找不到停车地点犯愁。有朋友支招说，较大些的停车场都有专人负责泊车，尽管放心把钥匙交给他们，去办你的事，回来付10个卢比即可。“有凭证吗？否则我怎么知道回来时，车还在？”“我在新德里工作4年，总是找人帮忙泊车，从未出过闪失。”朋友的话让我第一次对印度社会的诚信度有了直观感受。

　　在其后的日子里，我注意观察，发现当今印度，诚实守信作为一种传统美德，广泛存在于社会的方方面面：外国人去市场购物时，都习惯于雇个小“苦力”帮助提东西。那些年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头顶沉重的草筐往来奔走，辛苦可想而知。市场里人头攒动，雇主不可能时时照看到他们的行踪，但却没听说过“苦力”偷拿客人物品的事情；德里夏天最热时，气温高达40多摄氏度。一些人需要日常用品又怕被太阳晒，这时只需打个电话，街边小店不仅会在最短的时间送货上门，而且货款还可按月结算。双方凭的完全是信任。

　　一次，我在街头咨询购买彩电，七八位店主围上来，推销他们的商品。其中一位承诺，可以不付款，先拿走试看。我笑着问：“你也不问我住哪里，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交钱？”那位中年男子一脸憨厚，喃喃地说，“我们这儿从没出过你说的那种事。”

　　如果说这些小事还不足为证，那么，我在德里卫星城古尔岗一家信息咨询公司里的采访也许更能说明问题。这家名为“全球调查”的公司主要为欧美客户做亚太地区市场调研。部门经理高士告诉记者，客户无论有什么样的要求，只需在电子邮件中讲明，并谈妥报酬，公司就会在规定时间里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双方根本无需见面。万一执行过程中遇到问题，公司也会主动与客户协商解决，并退还部分订金，因为信誉是企业的生命。

　　让我对印度社会诚信状况感触最深的事情，发生在即将回国的最后几天。那时，德里渣打银行刚刚开通了“直接过户”服务。这样，我在就任期间以私人名义在该行开设的银行账户中的余款，就可以直接指定转入另一个新注册的账户中，省却了现金转移涉及到的很多麻烦。可是，当手脚麻利的值班经理为我办理好必要的手续，告知一周后资金就会转入新账号时，我有些犹豫，因为一周后我应当已经在国内了。那位经理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平心静气地说道，放心吧，银行如果没有这点信誉，早关门了。几天后，继任记者打来电话：资金过户完毕，钱款分毫不差。

　　《人民日报》 (2005年07月13日 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