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这是一部讲述现代都市情感的小说。顾海洋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当他把母亲接来一起住以后，两代人的不同生活习惯引起婆媳矛盾，一系列的故事展开了……小说情节纵横交错，包容了所有我们需要并渴望之美好的人间感情———爱情、友情、亲情……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在今年北京举行的大学生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

　　十五、洛美不甘心的试探

　　坐在名士俱乐部门口台阶上的肖晓，看到顾海洋跳出租车就站起来往下走，还在几步之外，她就舞着胳膊很夸张地扑过去，顾海洋象征性地拥抱了她一下，拉过她的手往前走：“你最近经常来这里吗？”

　　肖晓点了点头。“你来这里做什么？”肖晓知道他看不惯以混俱乐部为时尚的人，她站定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如果我说在减肥健身，你相信吗？”

　　“不信。”

　　“那你得答应我，我说真话你不许生气。”

　　“好，我不生气。”

　　“我在这里兼职做美体教练。”

　　顾海洋鼻子酸了一下：“是为了赚钱？”

　　“不是。你那么忙，没时间陪我，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到这里招晚间美体教练我就来了。”肖晓低着头，来回踢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子：“再说，这样既锻炼了身体，又为未来的家添砖加瓦，一举两得呢。”

　　顾海洋捧起肖晓的脸，她瘦了，下巴愈发尖俏得让人心疼。他用力拉了一下，把她攥进怀里。他不知该怎样心疼他的小妖精，只是转过身，弯下腰，威严地命令她：“上来。”

　　肖晓温顺地爬上去，把脸埋在他的背上，淡而清冽的六神沐浴露味似有若无地钻进了她的鼻孔，她张开牙齿小兽样叼住了他的肩。顾海洋吸了一口冷气，说：“小妖精，你要答应我明天就辞掉这份兼职。”

　　“不。”

　　“如果你爱我，如果你想让我心里不难过，就请你辞掉。”

　　肖晓没说话，把埋在他背上的头，使劲点了点。

　　顾海洋把肖晓送上楼，看了一下手机，已经12点了，便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很晚了，开门别弄太响。”

　　肖晓摸了他的脸一下，摆摆手，示意他回去，掏出钥匙开门，蹑手蹑脚往自己房间走。客厅的灯刷地亮了：“肖晓，来，坐一会。”

　　“怎么了？”

　　“最近你晚上都去哪里了？别说你在小顾那里，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没去他那儿。”妈妈严厉地盯着她的双眼，不给她制造谎言的机会。

　　“好吧，我告诉你，反正明天我就辞了，我在名士俱乐部做晚间美体教练。”

　　“你的工资太低还是家里缺那点钱？”妈妈摸了摸她的胳膊，心疼地说：“怪不得这阵子看你越来越瘦了呢。”

　　因为最近顾海洋来得少，妈妈心里直打鼓就是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干脆就全告诉妈妈吧。肖晓说：“妈，你只看见我瘦了，没见海洋也瘦得厉害吗？他每天晚上都翻译到凌晨，第二天照样上班。我想反正晚上闲着没事，不如兼个职帮一下他，就是将来结婚了，我也可以自豪地说这个家也有我的汗水啊。”

　　“是小顾不让你做了吧？”肖晓点了点头。“咳。”妈妈起身说：“去洗个澡，早些睡吧。”

　　夏天一点点地打开了它的颜色盒，将城市的街渲染得日益姹紫嫣红起来。顾海洋和肖晓说好了这个周末，去崂山放松一下绷了几个月的神经。谁知周六早晨，洛美打来电话说有本书稿要翻译，因为要赶书市，稿子比往常要急些。

　　顾海洋有点为难，已经很久没和肖晓出去走走了，整天赶啊赶啊地忙着赚钱，整颗心都倦怠得生出了厚厚的苔藓。便推脱说有点累了，让洛美另外找人翻译。

　　洛美一听急了，几乎要哭出来：“你别在这个接骨眼上耍大牌好不好？如果别人能翻译好我就不来逼你了，这是公司的重头书，赶不上书市，我就死定了。”见顾海洋犹疑不决，洛美叹气说：“男人真难求啊。”幽幽地，有了要哭的痕迹。

　　顾海洋于心不忍，口气松了一下：“这本书真那么急？对你真那么要紧吗？”

　　洛美是何等聪明的女子，马上开口道：“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你说急不急。”

　　顾海洋“喔”了一声，她见缺就疾风样进攻：“别问三问四了，你赶快把原文拿去酝酿文字风格，我在公司等你。”说完就把电话扣了，不容他犹豫回绝。

　　顾海洋发了一会呆，怏怏地给肖晓打电话，说去不成崂山了，有个活赶得要命。

　　好在肖晓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女子，说也好白天她去逛街，晚上去找他一起吃饭。顾海洋觉得对不起她，纵然他能找出一万个理由说自己忙碌，可他终究还是不能原谅自己。选择另外一种轻松舒适的爱情，她不是没资格。

　　周末的文化公司很静，就只有洛美自己在。她心情不错，在写字桌旁的小茶几上，用酒精炉煮着馥郁的咖啡。见顾海洋进来了，才从橱子里拿出两只薄而透明的彩绘咖啡杯，用眼睛示意他坐。写字间静得只有潺潺的倒咖啡声，咖啡的香味在空气中四处蔓延。

　　“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洛美把咖啡递给他。

　　很入耳的话，可顾海洋只是觉得很累，也没心情去品味这句话里究竟有多少含金量，抿了一口咖啡说：“原文呢。”

　　洛美用小匙搅动着咖啡，依偎在写字桌上望着他笑：“我发现，你是个彻底的工作狂，书稿要得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

　　顾海洋往后靠了靠，周身的每个关节像要相互脱开般酸痛。洛美定定地看着他，睫毛向上翘得很好看，她不似当下流行的骨感美女，看上去很肉，但玲珑有致，很像香港演员蔡少芬，嘴巴有点顽皮地上翘着。看人时，那双眼睛好像有点吃惊。顾海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几天觉得很累，想早点回家休息。”

　　洛美还是不错眼珠地看他：“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要发烧了？”说着就放下咖啡杯，伸手摸他的额头，表情凝重起来：“你在发烧，先休息两天吧。把原稿拿回去，再急我也不忍心逼着一个发烧的人赶活。”

　　她软而凉的手合在顾海洋额头上，他有些不自在起来，说：“不会吧，我很少发烧的。”说着，就伸手去摸额头，借机把洛美的手移开。

　　“嗯，好像有点热。回家睡一觉就没事了。”顾海洋把原文装进包里，想起身就走。毕竟孤男寡女，洛美的过分亲昵让他的心仆仆直跳，他不想和肖晓之外的任何女子有任何纠葛，哪怕只是游戏。母亲从小就灌输给他，责任是男人的美德。而他亦知，情欲是难以管理的猛兽，给它一个小小的缝隙它便会兴风作浪。

　　“咦？不是有点热的问题，你在发高烧。不信，你和我的额头比一下。”洛美隔着茶几揽住了他的脖子，将额头抵在他额上：“是不是感觉我的额头冰凉了吧？这说明你的体温高出正常温度至少两三度，睡一觉不解决问题，你要看医生吃药。”

　　顾海洋傻了一样，推开她不是，不推也不是地尴尬着，呵呵傻笑两声，避开她的脑袋说：“好的，我马上去看医生。”

　　洛美见状，也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晕开两片酽酽的酡红：“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了，医院离我家很近的。”顾海洋用自认为从容的姿态，离开了洛美的写字间。他进了电梯才看见自己眼里忽闪着的庆幸，宛如小贼入室尚未动手主人便回来了，而他恰好逃得及时而不露痕迹。

　　洛美依偎在写字桌上，隐隐笑了一会就黯然了。在男人面前，她从来只有逃跑的份，绝不会主动，眼前这个男人却风一样逃出了她的暧昧陷阱。

　　她端起顾海洋喝残的咖啡，嗅了嗅，抵在唇上，一点点啜吸，直到杯子空了，泪才怅然落下：暗恋，这人走茶不凉的东西。寂寞里，想象那个号称爱她似命的男人，现在定然是与太太拥着未曾起床，他曾用邀功的神态对她说，他是闭着眼睛和太太做爱的，为的是把太太幻想成她。她带着和熙的微笑听，不时抚摩一下他的鬓角，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一刻，她的心里是装着怎样凛冽的冷笑。在适合嫁的男人出现前，她陪男人玩这种游戏，因为她是如此地害怕感情荒凉。正如她相信顾海洋知道自己喜欢他一样，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已不仅仅是喜欢。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是一张具有诱惑力的网，而是被视作了用来一次次验证自己对某个女子爱情诚意的试金石。

　　他愈是迂回躲闪，她愈是着迷，就如儿时挖空心思要找到妈妈藏起来的巧克力。她很清楚，找到的这些藏匿起来的巧克力将会伤害她的牙齿，可它令人着迷的味道，让她没办法。可她也知道，若顾海洋是她钟情的巧克力，也注定是她费尽心力得不到那一枚，徒留遐想，徒招感伤。所有试探，只是不甘心而已。

　　（15） 作者:连谏 汉语大词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