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这是一部讲述现代都市情感的小说。顾海洋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当他把母亲接来一起住以后，两代人的不同生活习惯引起婆媳矛盾，一系列的故事展开了……小说情节纵横交错，包容了所有我们需要并渴望之美好的人间感情———爱情、友情、亲情……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在今年北京举行的大学生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

　　十七、母亲从乡下来到了新家

　　顾海洋搬家不久，那边的房子就卖掉了。肖晓妈妈让顾海洋周末过来吃饭。饭后，她把卖房款推到顾海洋面前：“别靠拼命卖脑汁攒房子钱了，把这些拿去。”

　　顾海洋已知道了卖房始末，那堆钱让他的脸忽忽发热，知道再拒绝会伤了老人的一片好心，便点了点头，拿了其中几叠说：“这就够了，把那些存起来吧。”

　　跑了大约半个月，顾海洋和肖晓选中了茉莉园的一套三居室，背靠郁郁的青岛山，步行一刻钟就到海水浴场。夏天刚刚收起它酷暑的脸，新房子也一切妥当了。

　　搬家那天，顾海洋把正在壁橱里忙碌的肖晓一把拖过来，很孩子气地拉着她坐在地板上，拿出一张房产证复印件在她面前晃：“女主人，以后我要在你的屋檐下生活了，千万勿将小人赶出去。”

　　肖晓看了一会：“房产证呢？”

　　“在银行押着呢，等还完贷款才能拿出来。”

　　“房主怎么是我？应该是你才对呀？”

　　“呀，你不打算和我过一辈子啊？”

　　“去———”肖晓推了他一把，心里很甜。

　　“既然打算和我过一辈子，户主是谁还不一样？”

　　肖晓捶了他一下，躺在他腿上看着还显凌乱的家，素净的白色调使房间看上去舒适而整洁。阳台外还有20个平方的晒台，肖晓建议种些藤萝，让它们慢慢长成天然凉棚，再摆两把摇椅一张小几，夏夜里就可在藤萝架下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肖晓规划着理想中的家，顾海洋温情地看着她，手指在她的颈上轻轻划动，肖晓突兀地翻了个身，趴在地板上仰头说：“接你娘来看看咱的新家吧，让她也高兴一下。”

　　“好啊，这阵又是装修又是搬家的，把我给忙糊涂了，竟忘了这茬。”说着，便把电话打到了乡下邻居家，让母亲来听电话。

　　果然母亲兴奋得不得了，说把地里的活收拾一下就过来。

　　顾海洋母亲是半个月后来青岛的。

　　那天，顾海洋和肖晓去车站接了母亲回小区。肖晓妈妈给开了门，人也迎了出来。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固执的乡下老太太，但为了女儿日后的生活，她心甘情愿放下所有的矜持与她修好。刚下了一层楼，就听见楼下的脚步声，她绽开热情的笑脸，把胳膊微微向前伸了一下，大声说：“亲家母来了。”

　　母亲寻着声音找过去，当看到站在楼梯上的亲家时，愣了一下，笑着说：“亲家，你早来了？”

　　肖晓妈妈过来拉着顾海洋母亲的手进门，坐下便端来早泡好的茶递给她：“亲家，先喝口水，然后参观参观孩子的大房子。”

　　母亲喝了一口茶，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客气地笑着，起身挨个房间看。她小心翼翼地，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走过的地方，仿佛怕把锃亮的地板给踩坏了。

　　房子漂亮得出乎她的想象，转到厨房时，见自己带来的袋子都堆在门口，便弯腰一一解开，拿出蒸的面鱼馍馍，豆腐以及香菜和大葱递给儿子：“这是咱乡下的风俗，在新房里要年年有鱼，幸福安康，”又指着香菜和大葱说：“在新家里生根发芽。”

　　顾海洋把东西收好，扶起母亲说：“娘，你坐了半天车，太累了，先休息一会。”

　　肖晓妈妈进了厨房，边翻动铲子边说：“亲家，你休息一会，看看电视喝喝茶，菜一会就好。”

　　“那哪成，来这里你是客，怎么能让你下厨炒菜。”母亲倔着不肯去看电视，挤进了厨房。肖晓母女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她插手的份，只好抄着手倚在门上看，也不说话。顾海洋见母亲眼神灰灰的，知她心里又在琢磨什么，便把她拽出来将电视遥控器递过去：“娘，想看什么自己调。”

　　可是，她看不进去电视，这是儿子的家呀，按说持主人态度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她忽然有点悲伤，孤身一人在城里打天下的儿子，日子上没个人帮衬，不知会不会被他们拿在掌心里不得翻身呢。热腾腾的菜一个个地摆上了餐桌，芬芳可人得很诱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可她怎么就快乐不起来呢？

　　电视画面鲜艳地在眼前闪回，声音嘈杂，她想把声音调小一些，可又不知按哪里好。遥控器上有很多按钮，她愣愣地看着它们，莫名地就心灰意冷了。她能感觉到亲家对自己的热情，分明就是把自己当了客人招待，她不喜欢，很不喜欢。但为了儿子，她要忍了，要做出很欢喜的样子，接受客人对主人的款待。

　　饭好了。亲家过来拉她去桌边吃饭，她怏怏地擎着筷子，不知该夹哪道菜。肖晓妈妈一个劲地往她眼前的接碟里添菜，不时说：“亲家，我做的菜可是合你口味？”

　　她笑了笑，说：“乡下人哪有什么口味。”

　　肖晓边吃边笑：“我妈说我做的菜好看不好吃，知道今天阿姨过来，特意过来给我帮厨呢。”

　　这句话很入母亲的耳，亲家只是来帮厨，并不是像家长一样日日出没在儿子家。

　　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聊天，大多是关于以后，关于两个孩子的婚期。母亲说秋后就给两个孩子把婚事办了。

　　肖晓妈妈便说：“亲家啊，我听海洋说，你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歇了，剩下的日子就让孩子们自己奔就成了。乡下的地别种了，进城享几年福吧。”

　　顾海洋也道：“是啊，娘，把家里的地退了吧，我们结婚后家里没个人照看也不成，正好你来帮我照看一下家。”

　　肖晓见顾海洋母亲执意不肯，便慢条斯理地说：“我做饭不好吃又不会收拾家，我可不想让这么漂亮的家变成猪窝，更不能饿坏海洋，看来我们是得请保姆了。”

　　母亲眨巴着眼，两手在膝盖上搓来搓去，小心问：“请保姆贵吗？”

　　肖晓知她中计了，便说：“不贵，一月500元吧。”

　　母亲吸了口冷气：“我来我来，我拼死拼活忙一年地里最多也就给个一千两千的。”

　　肖晓母女一唱一合地要母亲到青岛来，顾海洋心里热热的。其实他早就想过，买房子后就把母亲接出来，只是怕肖晓有什么意见。现在的城市女孩大多不愿意结婚后和婆母住在一起，更何况不适应城市生活的母亲呢。原本他想循序渐进，先在肖晓耳边吹吹风，然后水到渠成地把母亲接过来。现在，他看着肖晓，觉得这个女子简直是一条钻进自己肺腑的优美小虫，令人又疼又爱。

　　顾海洋母亲也不是木讷之人，见在场人都撺掇自己搬来和儿子同住，也知道不是虚假的客套，便也应了。只是舍不得乡下的满地庄稼，汗珠子摔八瓣地辛苦了半年，眼瞅着就收秋了，是万万扔不得的。

　　母亲每天都掰着指头算节气，住了还不到一周就说花生该收了，还要回去找儿女双全的人帮着缝顾海洋结婚的新棉被。肖晓说被子都买好了，再说太多也没地方放。母亲说这是风俗，被子是长辈给晚辈的祝福，不能拒绝。

　　自搬进新家后，在妈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肖晓断断续续在新房里住，后来索性住进来，只在周末和顾海洋一起回家看看妈妈。结婚用的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一天，文化公司的洛美把电话打到家里，恰巧肖晓接了。听着肖晓温柔的声音，洛美心里有些失落，蓦觉人生无趣，便说有本书稿想让顾海洋翻译。

　　肖晓便告诉她，顾海洋最近很忙，等回来后让他去电话或是请洛美打他手机。

　　那端的洛美说了“谢谢”，便收线了。

　　放下电话，肖晓忽然一阵没缘由的心悸。肖晓一直相信，女人的直觉在感情上准确得像飞向灯火的飞蛾。电话里的那个女子，从第一声“喂，你好”到后面的“谢谢”，在这短暂的瞬间，她能感受到她的声音表情，从欢快到不知所措的微慌，到茫然的失落，浅浅的，都没逃过她敏锐直觉的捕捉。只有喜欢着某个男人又被现实撞疼了心的女子，才会有的声音。那个女子是爱顾海洋的，至少是喜欢。

　　（17） 作者:连谏 汉语大词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