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高智商的农民，几十年来醉心于火箭理论的研究——我提出的问题，至今没有专家能回答

　　本报记者　魏方

　　北京时间7月4日13时52分，美国宇航局“深度撞击”彗星撞击器成功撞击坦普尔1号彗星的彗核表面，在太空中绽放出美丽的焰火，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在我国的广东省揭东县，有一位名叫谢怀杰的农民，同样热切地关注着人类这一探索

　　谢怀杰，揭阳市揭东县云路镇鸿聚村人，仅初中毕业，但头脑灵光，肯钻研，有不少发明获得了国家专利。他的不同凡响之处在于，大胆涉足火箭理论研究，并且对火箭动力理论提出质疑。他的理论，至今没有得到火箭专家们的认可。但他提出来的一些问题，火箭专家亦回答不出来。这，足以令他这个“小人物”陶醉其中。

　　假如能读大学就不会费那么多周折了

　　记者:您的研究动机是什么？

　　谢怀杰:我是1938年元旦出生的。6岁那年，日本侵略者的飞机轰炸潮汕地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飞机，奇怪这个铁家伙怎么能飞上天，还能“下蛋”。父亲告诉我，那是有了科学知识才能发明出的东西。他鼓励我，以后要好好读书，钻研科学知识，发明出我们自己的飞机。所以，我读书的时候，特别勤奋，成绩一直都不错。1957年，苏联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当时我19岁，对火箭产生了浓厚兴趣。

　　记者:既然读书时成绩优良，为什么没有继续深造？

　　谢怀杰:我家人口多，老小8口，每天的辛劳，只为求个温饱，哪里有钱供孩子读书。能供我读到初中，已经不错了。所以，这也是我终生的遗憾。假如能读大学，我的研究就不会费那么多周折了。也因此，我很羡慕现在的年轻人啊，他们赶上好时候了。

　　记者:仅仅初中毕业，去钻研高深的火箭理论，您受到过嘲笑吗？

　　谢怀杰:(笑)嘲笑在所难免。开始钻研火箭理论，是上世纪60年代初期。当时，人们连肚子都吃不饱。我在一个小工厂里当会计，每月工资30元，是全家唯一拿工资的人，但每个月我还挤出两块钱用来买书。好在家里人都支持我，尤其是我父亲，他是从新加坡回来的华侨，见过世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他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他喜欢，就让他去干吧。”很平淡，却支撑了我的一生。

　　记者:刚开始你还当会计，后来怎么变成农民了？

　　谢怀杰:“文革”开始后，工厂垮了，只好回家种地。白天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晚上自学。虽然日子很艰苦，倒也自得其乐。

　　记者:结婚以后，你的研究没受影响吗？

　　谢怀杰:结婚以后，白天依然在生产队劳动；晚上，除了继续研究，有时候偷偷用我的炉灶改良技术，为别人改良炉灶，一个炉灶大概可以赚两块钱。妻子也偷偷帮别人做些针线活，赚一些零用。此外，她还养猪，养鹅，养鸡，偷偷卖了，都可以赚些零花钱。这些钱，除了维持基本的生活，主要还是支持我的研究工作。

　　一些专家简直不屑一顾有的还说难听话

　　记者:这么多年了，您遇到的最大挫折是什么？

　　谢怀杰:最大的挫折是在“文革”期间。那时，我的研究刚起步，“文革”就爆发了。因为父亲是归国华侨，自然受到牵连，我省吃俭用买下来的专业书籍，还有做试验用的仪器，都被红卫兵抄去，一把火烧了，心疼得我，连续几夜睡不好。好在，我还藏了几本书，便“纸上谈兵”，自学起了高等数学和高等物理。

　　记者:听说您从上世纪60年代到现在，经常自费去找专家，甚至从银行贷款经费，向他们请教高深问题。这些专家支持您吗？

　　谢怀杰:刚开始，一些专家简直不屑一顾，有些还说难听话。比如一个专家说，你连航空院校的大学生能解答的问题，都解答不了，还研究什么火箭理论。

　　记者:对于这种伤自尊的话，您怎么回答？

　　谢怀杰:我是一个农民，不怕伤自尊，态度依然诚恳，耐心地对他说，您别这么早下结论，爱迪生也没读过大学。专家这才耐心地看了我的论文。但是，对我提出的一些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反倒激励了我，让我知道，我的研究还有些价值。

　　记者:有支持您的专家吗？

　　谢怀杰:明确肯定我的理论的，老实说，到现在还没有。但是，我的持之以恒，我的不断钻研，让他们对我的理论也产生了兴趣。比如，北京师范大学的漆安慎教授，是航空航天方面的专家，他收到我的论文后，就及时给我回信，平等探讨；虽然不赞成我的理论，但也是一种极大的鼓舞。

　　2002年底，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的火箭发动机专家王桁，看了我的专著后，回信说，“《火箭空气静力新探》一书，对火箭发动机的推力公式进行了分析批判，结论为‘可以说，原来的火箭空气静力理论是一个悖论’，值得讨论。”这多少可以看出专家的重视，激励了我继续探索下去的决心。

　　记者注意到，聊了半天，热情招呼记者抽烟的谢怀杰没抽一支烟。妻子郑丽茹说，他烟酒不沾，钱都花在买书和做研究上了，家里订了《宇航学报》、《中国航天》、《中国航天报》、《科学时报》等多种报刊。

　　在某种程度上我是在扮演提问者的角色

　　记者:以您的科学知识基础，对高深的火箭理论提出质疑，你觉得匹配吗？

　　谢怀杰:打个比方吧，就像看戏，火箭专家，他们是专业的演员，我只不过是个观众，还是个比较外行的观众。但长期看一出戏，并留心观看，再外行的观众，也能看出些门道来。而且，天长日久，还能挑出他们的一些毛病来。我提出的问题，至今没有一个专家能够回答，这，就是我的成功。

　　记者:前些年，也有一些人要挑战权威，比如，农民造飞机，“水变油”等等，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异想天开。

　　谢怀杰:现在都是喷气机时代了，他还在制造螺旋桨飞机，所以没有实际意义。科学知识证明，从水中确实可以分解出氢气和氧气，但分解的成本远远大于从石油中提炼汽油的成本。所以，他们做的，都是无用功。

　　记者:那么，您怎么能证明自己做的就是有用功呢？现行的火箭理论，已经被实践证明是科学的。不然，巡航导弹、人造地球卫星、航天飞机等，又怎么能发射成功？

　　谢怀杰:我只能这样说，目前的实践证明他们是成功的。但假如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们能解决的话，或许，火箭发射的精确度会更高。所以，我在火箭理论领域的探索，或许是起着铺路人的作用。况且，现有的火箭推力理论，陈陈相因，没有考虑到新情况，也就没有创新。

　　记者:四十多年了，您的理论，始终没有得到权威的认可，您还觉得您的探索有实际意义吗？

　　谢怀杰:(笑)刚才说过，我提出的问题，他们至今不能回答，也算是我的成功吧。爱因斯坦说过，“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我想，在某种程度上，我就是在扮演提问者的角色。人类自从开始探索自然界的奥秘以来，有成功者，也有不少失败者。但失败者，往往扮演了铺路石的角色。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还有啊，如果有一天，事实证明我的理论正确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不是我聪明，而是大家忽视了这个问题，留下一个问题给我研究。科学家也不是完人，总有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只要地球还在公转我就要继续钻研下去

　　记者:您今年67岁了，靠一些小发明，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单靠出卖专利，就可过上舒心的日子，安度晚年。几十年来，经历了那么多挫折，您不想过一种平静的日子吗？

　　谢怀杰: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诫我，咱们中国人在许多领域不如别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急功近利，没有踏踏实实做事、放眼长远的精神。尤其是在现在的社会转型期，不少人想着“今天种田，明天就收粮”的好事，甚至有人为评职称而抄袭论文。我当然希望自己的理论在生前就能得到专家的认可。但即使最终证明是失败的，起码，也会给人一些启示。

　　记者:年龄越来越大，身体状况会越来越差，您还会继续这种枯燥理论的研究吗？

　　谢怀杰:只要地球还在公转，我就要继续钻研下去。其实，对科学的钻研，有许多乐趣。钻研的过程，就是一种成功，而且其乐无穷。别看我67岁了，精神还好着呢。许多人以为我是个老学究，其实，我每天的生活，都充满了快乐。

　　记者:谈到对国家的贡献，假如您脚踏实地，以自己原有的基础知识，加上肯钻研，不断搞出些小发明来，不但可以改善自己的物质生活，对国家的贡献，也许更大些。

　　谢怀杰:这些道理我也懂，要不，我也不会搞那些小发明。但是，那些东西，只要具备一定的科学知识基础，再肯动脑筋，许多人都可以发明。而火箭推力理论的缺陷，就没有多少人感兴趣了。当初搞那些小发明，除了兴趣爱好外，还有个功利目的，就是赚些钱，来支撑我的理论研究，要生活，要买大量的书籍，还要买许多试验仪器。现在，改革开放了，经济搞活了，老婆开着一个小店，也能赚些钱；儿女也工作了，他们都支持我，我就可以全力投入钻研了。

　　记者:到揭东的时候，听说你搬到了汕头？

　　谢怀杰:搬迁到汕头的最大理由，就是在这里的书店，可以及时买到先进的火箭理论书籍。(说着打开一本去年5月出版的火箭理论书籍)，就说这本书，如果住在揭东乡下，想买到它，不知要到哪年哪月了。

　　参选的众多书籍中我是唯一的农民作者

　　记者:40多年了，您的研究，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成果吗？

　　谢怀杰:当然有了，我的专著《火箭推力理论探索》，在1996年广东省科普书籍评奖中，获得了三等奖。参选的众多书籍中，我是唯一的农民作者，值得自豪吧？这几年，还撰写了大量有关论文。《论火箭推力方程中燃气静力项不能成立的理由》一文，刚刚获得了国家版权局的版权认可。

　　记者:还有什么实际收获？

　　谢怀杰:如果说，我出的书，我的论文，得到社会的认可，是我一生的最大收获。那么，还有一个大收获，就是，我的一儿一女，都成才了。他们在一个有浓厚科研氛围的家庭里长大，儿子从小就刻苦好学，后来考上了大学，虽然学的是医科，但对电脑等理工科知识，都很精通。我现在的研究，用上了电脑，都是他教的。毕业后，他分到了广州一个区的卫生局工作，但只要回来看我，就跟我探讨火箭助推理论，慢慢地，他也成了半个专家了(笑)。

　　记者:当今社会，像您这样，“知其不可而为之”，钻研高深理论的，已经不多。

　　谢怀杰:人们穷怕了，追求物质生活，也没有错。这要看他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人生不过百年，有人追求享乐，有人追求精神生活。而钻研火箭推力理论，就是我最好的精神生活。

　　现在的许多人，太浮躁了，追求的是表面上的东西啊。其实，一个民族，要想富强，真正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靠的是扎扎实实、默默无闻的长期奋斗，而不是表面的繁荣。这其中，科学的素养最重要。

　　采访完毕，记者陷入沉思:谢怀杰的研究是否真地有价值？

　　前年，科技部、教育部、中科院曾联合下发《关于改进科学技术评价工作的决定》，其中特别提出要重视对“小人物”和“非共识”项目的评价。谢怀杰关于火箭的研究，大概就应该归入“非共识”项目。

　　记者对谢怀杰的火箭理论无法评价，但在揭阳市、揭东县、汕头特区以及鸿聚村一路采访下来，对老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执着，不由得肃然起敬。或许，正如他所说，对科学技术钻研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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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怀杰“年表”

　　1957年，苏联发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19岁的初中毕业生对火箭产生了浓厚兴趣。

　　1959到1961年，改良了锻钢钎炉的热能利用，以及脚踏打石炮眼机。

　　1963年，食不果腹的青年会计开始钻研火箭助推理论。同时进行技术革新和小发明，改良了柴草炉灶和煤油炉，7两稻草烧开10斤水，只用7分钟；而国家当时的节能标准是，1斤稻草10分钟烧开水。

　　1970到1980年间在陶瓷厂担任技术员时，完成了集图案印花和色笔于一体的新型快速熔彩瓷笔、瓷坯体通花冲剪机械、椭圆形磁盘的生产机械、瓷碗坯体的机械修坯机等技术改造项目。四十而不惑，对火箭理论的研究更加执着。

　　1985年以后，申请并获得多项发明专利权:统计、会计用快速电算键盘，用于一般的计算比现在的电子计算机要快得多；能印浓淡色阶的单丝网版制版法；可辨式拉线开关，无触点键盘开关。

　　1994年，棉被保温被帘获得国家专利局“实用新型”专利。

　　1999年，六十而耳顺，提出“非共识理论”，《火箭空气静力新探》出版。

　　2001年《火箭空气静力新探》(修订本)出版。同年，获得广东省第六届优秀科普作品三等奖。

　　2002年，《火箭推力原理新探索》论文撰写完毕。

　　2005年3月20日，论文《论火箭推力方程中燃气静力项不能成立的理由》获得国家版权局认可的著作权。七十而不逾矩，老人说，将近70岁了，研究会更加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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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鸿聚村的小屋门口，谢怀杰拿着”火箭”试验模型，滔滔不绝地向记者解释他的火箭助推理论。　魏方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