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不爱都是伤害(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17日07:57 重庆晚报

　　采访人物：

　　王柯，男，29岁，大学肄业，现任某高校代课老师采访时间：

　　2005年7月6日星期三采访地点：

　　本报接待室

　　5日那天，王柯给我打电话，急切地要求马上见我。我因为确实腾不出时间就说只有下次再约，没想到不到5个小时他的第二个电话又来了。这次他告诉我，因为这段刚刚夭折的爱情，他现在每分每秒都处在炼狱般的煎熬之中，快要崩溃了。于是第二天，我在报社迎来了这位一脸焦灼的小伙子。

　　我和父母都被命运安排着往下沉

　　我在找你之前，心里有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因为我的经历不是纯粹的个人隐私，如果用道德水准来评判，我感觉它快要超越道德防线而直奔法律的边缘。我很害怕。因为良知，同时我又深深的愧疚。最后我痛下决心来找你，是因为我希望你能给我指一条路——我要沿着你给我指的那条路走下去，这实在是一个彻底绝望的人的无奈之举。

　　我一生坎坷，从小疾病缠身灾难重重。高考那年我得了一种罕见的据说治不好的疾病，大一时我父亲患肝癌去世，大二我又得了精神病，大三还要倒霉，我竟得到学校通知不准许我继续读书。现在想起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有盈盈的离去，才是轧过我心头的大货车，现在我无时无刻不在品尝她留给我的心碎、疼痛和鲜血淋漓。

　　我出生于璧山县一个偏僻农村，母亲是一位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父亲远在河南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在我的记忆中，家里没有温暖又非常贫穷，我因而从小立志长大了要有一个体面的职业和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我高考失败，打工几年后，才发奋努力考进了这所高校。

　　我告诫自己从此一定要好好读书，然而开学不久，我的班主任告诉我因为我的档案有问题，校方正在查，所以叫我暂时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我回到河南父亲那里。那时父亲正被医生告知患了晚期肝癌，躺在病床上独自承受着孤独和绝望。

　　父亲的去世，使我坚定了读完大学的念头。在校方查验我的档案未果期间，我坚持回校读书，可不久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身体也出现疼痛加重的情况。我去医院检查，被诊断患了抑郁性精神病。

　　接二连三的打击，使我不得不相信命运。那段时间，我常常思考命运之类的问题。我想，所谓命运，也许就是上天强加给你而你又无力改变的强大力量，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被这种力量所安排。我的父亲被命运安排进了另一个世界，而我和我生活在乡下的母亲，就像两个落水的人，正被命运安排着背靠背地往下沉。

　　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身体的饥饿。说到这里我想问你一句，你知道真正的饥饿是个什么状态吗？我告诉你，真正的饥饿不是肚里没有食物，而是因为饥饿导致意志力崩溃、伦理道德丧失的一种精神真空状态。所以，人一旦处于饥饿状态，往往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就是在那种状态下犯下了这一生不可饶恕的错误。

　　渴望爱和盈盈度过最温暖的季节

　　到了大三，我的档案被查出有问题，校方禁止我继续读书。我一下成了这个高校多余的人。面包和前程同时没有了，我决定孤注一掷，走一条不寻常的路。

　　我先是通过关系住进了研究生宿舍，然后去附近一所专科高校联系，以在读研究生的名义获取了在该校代课的资格，当然其间还有些难办的事，但这些都不在我话下，总之我非常顺利地实现了我的愿望。

　　在我上课的班级，有个女孩名叫盈盈，长得很乖巧，是班上的副班长。因为一两次工作上的交往，我对她产生了好感，但我因为自身原因对她若即若离。一个周末，一位室友对我说他感到寂寞难耐，很想有一段爱情来填补精神上的空虚。我便约了盈盈和另一位女同学。四个人坐在茶楼里喝茶，我发现室友对盈盈很有感觉，便竭力撮合他们，没想到这反而加速了我与盈盈的感情，我们很快好到分不开的地步。

　　有一次，盈盈告诉我，每到周末，她们寝室的全部同学都出去与男朋友同居，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说这些时，是笑着的，脸上泛着红，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与她另一次告诉我，她有一次与一位女同学和两个男同学在一间屋住了一个晚上，表情是一样的。我相信那天晚上这两男两女并没发生什么事，他们确实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住在一起，但我知道弥漫在大学校园里的感情饥渴是如西北风刮来一样挡也挡不住的。因为年轻，甚至就因为生活单调或者学习压力太大，都能激起我们体内荷尔蒙的超标准分泌，所以，与其说大学生在谈恋爱，不如说他们在找精神寄托。尤其是像我这样经历坎坷又一穷二白的大学生是非常渴望异性的爱慕的。盈盈常常微笑着久久地凝视我，我也看着她对她笑。我发现爱情到来时的女孩是非常妩媚的，没有风，裙角和额发都会轻轻的飘起来，身体自然成一条曲线。我知道盈盈和我一样渴求爱，她用微微张开的双唇告诉了我一切。

　　去年的3月份是我和盈盈的感情最温暖的季节，我们爱情的种子在那个时候发芽了。有一次，我代课的学校要开一个文艺晚会，盈盈闹着要和我一起去。晚上回来晚了，我们只得去外面住招待所。就在那天晚上，我们相互奉献了自己。

　　没有明天了忧伤爬满我整个心房

　　当你一丝不挂地把自己奉献给心爱的人，你会在心中收获一份纤尘不染的快乐，而且盈盈给我的是firstlove，我着实兴奋了好几天。可是不久我就发现，我所谓的快乐是近乎于吸食海洛因般的短暂的销魂，最终它会变成一粒痛苦的种子跌落到世俗的尘埃中来。当我紧紧抱着心爱的女孩，我发现我的十个手指浸满了罪恶。我是这样一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害着各种疾病的贫穷的人，却以在读研究生的身份欺骗社会和怀中这位美丽的女孩，我还有资格接受这份美丽的爱情吗？可是我又想，如果我向她坦白了又怎样呢？每次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腹痛难忍。我无法想象当我说出真相，明天我就不能拥有爱情并且不能站在讲台上，而校园里却像蜜蜂一样地飞舞着我的欺骗传闻时是个怎样可怕的场面。我明白我不能这么做。我仿佛看到自己已经被赶上了舞台，不得不继续蹩脚地扮演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角色。

　　这让我稚嫩的爱情蒙上了羞辱，我从此害怕与人打交道，在别人谈及学习和将来时，我总会偷偷隐蔽。我没有将来，我是一个在道德边缘苟延残喘讨口饭吃的乞丐，一个名副其实的骗子。

　　但我又从另一个方面安慰自己，我是一个受学生喜爱的老师，从这一点上讲，我对得起教师这个称谓，我没有欺骗谁。而我冒充研究生，实在是因为生存的需要，并且我一直在努力，争取成为一名真正的研究生，我只不过提前使用了研究生这个名衔来为自己谋生而已。

　　可是面对爱情，我却不能用相同的理论来说服自己。因为爱情不能预支，不容作假。因此我知道如果我要真正获得爱情，我必须尽快实现两个愿望：第一，向盈盈真诚地坦白一切；第二，尽快考上研究生。

　　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去年夏天，我有10天左右时间感觉身体比较好，便关了手机拼命学习。盈盈到我这里来，我规定自己只与她相处两个小时。匆匆的凝视，匆匆的拥抱，匆匆的接吻。盈盈不高兴了，认为我冷淡了她，一甩手离开了我。

　　盈盈不知道我的苦衷，我要怎么给她讲才不致于伤害她又能保全我的爱情呢？夜幕下，我在宿舍里徘徊，想到将来的命运，忧伤爬满了我的整个心房。

　　秋天又到了。当我踏着秋天的落叶走向树林深处我的宿舍，冰凉的清醒浇了我一身，我突然明白危险向我逼来。按照研究生学业时间，我应该快毕业了。如果我在毕业时还不离开这所学校，我就要露出马脚了。我决定快刀斩乱麻与盈盈坦白我的一切，争取求得她的谅解。可是又一个春天来到了，我仍然没有勇气说出来。

　　爱情像条河流日夜奔流，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盈盈又在向我提出分手了。她不能容忍我在某个时候的突然沉默和悄悄隐退。她认为我是不负责任的，甚至是一头怪物。

　　盈盈离开我后，我大病了一场。今年4月，盈盈毕业离校，我们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面。我知道我和盈盈没有明天了，但这份不明不白就失去的爱情让我于心不甘。我总在想，我是不是需要给盈盈讲明我心中的隐痛，或许这样盈盈还会回到我的身边？采访后记

　　爱情与欺骗，是鲜花与匕首

　　欺骗，是一场空穴来风，来无踪去无影；是一个故事，掐头去尾。

　　不管是否合理合法，欺骗存在的意义，在于它可以使一件事情在无法继续发展下去的时候继续，就像本文主人公王柯在生存堪忧的时候，做了一件带欺骗性质的事，于是他的生活得以继续进行。因为欺骗而被接下去的另一头，要么发展成一个好结果，要么坏得不可收拾。前者叫善意欺骗，后者可能还要演变成欺诈，构成犯罪。

　　现实生活中，常听人们说这是善意的欺骗，可以原谅，实际上是在纵容恶习。有时候，善意的欺骗也不一定会有好结果，就像如果世界完全没有欺骗，是不是就一派安宁祥和呢？

　　比如，试想假如王柯不欺骗，盈盈是不是就会和他一直相爱下去呢？那么，假如王柯不欺骗，他又怎么能认识盈盈呢？还有，假如王柯与盈盈的恋情照理想中发展下去，那么王柯的欺骗是不是就成了“善意欺骗”呢？

　　这是个无法说清的问题，就如很多事情总是以两种对立的形式存在着。天使可爱却长了对奇怪的翅膀；恋人可爱有时又可恨到极点。所以爱情如果掺杂了与它格格不入的欺骗时，爱情便以鲜花和匕首两种形式存在，它将鲜花送入恋人怀中的同时也将匕首插进了彼此的心脏。

　　所以，当王柯确信他的爱情已不能回头而他又无力改变什么时，我告诉王柯不如保持沉默，也许还可以给双方留一点美好的记忆。

　　本期主持：记者李娟

　　网络编辑：翁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