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这是一部讲述现代都市情感的小说。顾海洋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当他把母亲接来一起住以后，两代人的不同生活习惯引起婆媳矛盾，一系列的故事展开了……小说情节纵横交错，包容了所有我们需要并渴望之美好的人间感情——爱情、友情、亲情……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在今年北京举行的大学生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

　　十九、洛美在上海的等候

　　洛美给顾海洋打电话，几次他都是边接电话，边应着身边的事，知道给他饯不成行了。她问了他行期，打算去机场为他送行。一想又作罢了，有他未婚妻在，即使去了自己也是多余之人。

　　让顾海洋爱上自己，是洛美26岁时的理想，不惜为此披荆斩棘，哪怕周身伤痕累累，手中却一无所获。追逐爱情的过程，远要比掌握一个爱情的果实要刺激美好得多。她只喜欢冒险，从不预计后果，这也是她与张柯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因无所期，失望便也无从谈起。

　　她决定去上海，因为顾海洋会在浦东机场转机。

　　母亲是在顾海洋启程前一天到的。比上次来，她瘦了也黑了，收秋忙，山里风硬。母亲坐在沙发上，握着儿子的手，流着泪千叮咛万嘱咐，恨不能把一颗心掏出来做了儿子的护身符。

　　顾海洋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宽慰母亲，便只是把手任由母亲握了，把她的絮叨当小时候的摇篮曲听。

　　晚上，肖晓父母给顾海洋饯行，一起过去吃饭。

　　爸爸妈妈又是一顿叮咛，顾海洋笑着听，肖晓急了：“妈，海洋已经28岁了，早就从儿园毕业了。”

　　爸爸瞪了她一眼：“肖晓，怎么这样和妈妈说话？”

　　肖晓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贫。

　　母亲总是夹了菜放在儿子眼前的接碟里，不时絮叨着外国的饭儿子能不能吃得惯。肖晓笑着让她放心，国外有的是中餐馆，无论去哪个国家，最不需要为吃不上中国菜而发愁，顾海洋也应声附合。。

　　饭后，一行三人往回走。母亲见肖晓也上了车，就拽拽儿子的手：“让肖晓回去吧，这么晚了，别让她送，怪不安全的。”

　　母亲的声音很小，但肖晓还是听见了，脸悄悄红了一下，从一侧捏捏顾海洋的手。顾海洋知道，母亲是个守旧的人，看不惯没举办婚礼便住在一起。若是往常，他会不让肖晓跟着过来，免得母亲对她有看法，可明天这一走就是一年，他都恨不得施展魔法把肖晓变成可随身带走的小小物件，哪舍得让她回家啊。他扯了扯母亲的手，带着低低的乞求看着母亲，这眼神母亲自然读得懂，遂不再说话。她不时看看儿子攥着的那只手，讪讪笑着，心里忽地有些失落，倒不是怕儿子有了媳妇就冷落了自己这做娘的。她只是想，没办婚礼就和媳妇睡同一张床的事，断然不该是她的儿子做出来的举止，这在乡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咳，到底儿子已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凡事都要她点头才敢放手去做的毛头小子了。

　　回家后，母亲推说累了，要先睡了。

　　翌晨，母亲早早起来，在厨房里叮当地忙活。按照老家的习惯，这顿饭应该是饺子，顾海洋爱吃芹菜饺子。昨天来时她把菜园里的芹菜都拔了，那些芹菜还没彻底长开，嫩得一碰就会断了，包饺子正是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在厨房忙活着，惟恐弄出声音弄碎了儿子的美梦，她想让儿子拥抱着这份舒适多睡一会。

　　她不知道，昨夜儿子几乎一夜没睡。整整一夜，他拥抱着肖晓说话，为她擦泪，用身体去抚慰她身体的哭泣。

　　凌晨，他们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声音，是木头在木头上滚动的轻微骨碌声，这声音蹑手蹑脚地在房间里流窜。肖晓起床洗了脸，母亲沉浸在包饺子为儿子送别的忧伤中，竟没听见肖晓起床。直到肖晓过来说：“阿姨，我和你一起包吧。”

　　母亲扭头看她，见她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说：“不用了，你帮海洋收拾一下东西。”

　　肖晓说东西都收拾好了，见母亲定定地看着着自己，猛然想起昨夜，这是让母亲第一次知道自己和海洋住在一起。脸就红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忽然，母亲慈祥地笑了一下：“肖晓，你也该改口了。”

　　肖晓知道是什么意思。以前，虽是海洋有心要娶，她有意要嫁，但毕竟没定下来。现在结婚证都领了，又住在了一起，改口也是顺理成章，就嘤嘤地叫了一声“娘”。

　　母亲眉开眼笑地“哎”了一声，搓了搓手上的面，就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红包塞给肖晓：“媳妇，咱乡下的风俗是改了口长辈要送红包的，不准不要。”

　　肖晓不想收，母亲倔强地要往她口袋里塞，推搡中，见手上的面粉粘了肖晓一身，就有点更是急了：“肖晓快拿着，你看，弄了一身面。”说着，就拿手去帮肖晓拍打。听见声音，顾海洋也过来了，见状接过红包塞进肖晓睡衣口袋，笑着说：“娘，你别拍打了，越拍越多。”

　　母亲见肖晓收了，咧嘴笑了说：“越拍越多怕什么，面粉又不是脏东西。”

　　吃罢饭，肖晓送顾海洋去机场。母亲说有肖晓去送就行了，她看家。

　　顾海洋知道母亲是怕去了机场会忍不住哭，眼泪是不吉利的。她也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很难过，所以，顾海洋走时，她只送到门口，就退回来了，把门掩得闪着一条缝隙。

　　门内的她倾听着儿子的脚步由近而远，眼泪怎么也擦不净。她站在窗帘后，看着儿子站在小区边缘等车，不时回头张望一下窗口。

　　上车后，儿子依旧一次次回头张望窗子，她死死地攥着窗帘，忍住了要冲他摆手以及的欲望，眼睛追着车子，一直追到了目光不能到达的地方。她知儿子疼母亲，但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而难过，也不想以恋恋不舍而忧愁了儿子远在他乡的回忆。

　　飞机降落时，上海的天空飞着毛毛细雨，因着离别，顾海洋心里大雨滂沱。

　　去伦敦的班机是第二天的，顾海洋在浦东机场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他刚拿到房卡，手机就响了，是洛美的。他这才想起她说过要给他饯行，自己竟忙得连个道别电话都没打给她，心里有点歉疚，正迟疑着，接了电话该怎么解释一下，洛美却收线了。他便把手机塞进兜里，跟着服务生上楼。安顿好了，顾海洋给肖晓打了个平安电话，躺在床上觉得无聊，就和肖晓发短信玩。

　　“我躺在床上想你呢。”肖晓的短信回了：“好好想我，不准看上海女孩。”

　　他回：“当然了，除了你我谁都不看。”

　　肖晓：“你乖乖的，我才爱你。”

　　看着这则短信，他就笑，很喜欢肖晓用小母亲的口气和他说话，温暖的踏实感。他想了想，除了我爱你，很爱很爱很爱，找不到其他话来回她。又来了一则短信，是洛美的，她说：“我在上海，和我一起喝咖啡吧。别告诉我，你不在上海，因为我知道你在，我是专为送你而来。”

　　顾海洋愣了一下，想起洛美曾问过他的行程。从心底里说他不想去，倒不是反感洛美，而恰恰是他不反感她，而且作为男人的天性，他甚至有那么一点喜欢。一个有口皆碑的好男人的一生，不仅是为事业奋斗的一生，还是理智不停地与天性作战的一生。

　　若洛美说是来上海出差或是做其他事，他倒可以轻松地找个借口推掉，偏偏聪明的洛美一开口就堵死了他退却的出口，告诉他：“我是专程为你而来，难道你不见我么？”

　　男人通常是不怕被女人暗恋的，而是害怕被自己无意所取的女子直面进攻，遇到前者，可以装傻迂回撤退，而后者，根本就不给你装傻的机会。

　　纠缠在见或不见这个问题上，让顾海洋觉得很累，他不想伤害洛美又不想对不起肖晓，哪怕只是心理上的对不起。

　　他用玩笑的口吻给肖晓发了个短信：“如果有人请我去喝咖啡，我去还是不去？”

　　很快，肖晓就回了：“男的女的？”

　　他按：“女的。”

　　肖晓：“以前就认识吗？”

　　顾海洋：“是我大学同学，知道我来上海了，给我打了电话。”

　　肖晓：“是不是她很早以前就暗恋你呀？”

　　“什么呀，她有老公了。”顾海洋觉得手机有点粘手，他不是能把谎言演绎得心安理得的人，湿漉漉的汗把掌心淹了。

　　肖晓：“那你就去吧。不过，你要告诉她，你有个漂亮的未婚妻。”

　　顾海洋：“哈哈，那当然，她早就知道了，你放心。”

　　肖晓：“好了，你快去吧。记得别让人家女孩子买单啊，爱你就相信你，刚才我是逗你玩呢。”

　　（19） 作者:连谏 汉语大词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