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生智死里逃生

　　我第二次遇到日本飞机轰炸，是在鄂北谷城的襄河边。

　　1939年初夏，日本军从随县、枣阳前线向襄樊进攻，打了几仗，敌人虽然打到了襄樊的外围，却再也无力前进。李宗仁的五战区司令长官部迁到光化县的重镇老河口。那个城市不很大，张元良的特务活动又很猖獗，中共鄂西北省委完全转入地下，再没有跟着搬到老河口，而是迁往谷城下面襄河边的小镇茨河。那里有“工合”办的纺织训练班可作掩护。

　　我跟着王翰一块到了茨河，王翰跟我谈话说，我被省委调任光（化）谷（城）中心县委书记。因为鄂西北的政治中心已经移到老河口，我决定把中心县委放在光化。于是我先到谷城去，把那里党的关系接过手来，了解情况，布置工作后，再从那里转到光化。没有想到才离南漳险境，又遇日机枪扫射危险。在去谷城的路上，差一点丢了老命。

　　去谷城，要过襄河，过襄河前要穿过一大片河滩。我们正走在河滩上，还没到渡口，突然听到飞机声，转眼就看到日本飞机飞到头顶上来了。飞得很低，连飞机上的“红膏药”也看得清楚。这飞机我们以为是来炸渡口的，它在渡口投了一个炸弹，就飞走了。谁知它绕了一个圈又折转回来，直直地对准我们这些在河滩上的人群低飞过来，用机枪向我们扫射。这河滩上光光的，一点掩蔽也没有，我们只得卧倒在沙坝上，听任飞机的扫射了。只听到哒哒哒哒，一排子弹从我们头顶上倾泻下来，飞机飞得这么低，机枪子弹打得这么密，我想这下完了。我看到我身边的沙上飞起被子弹激起的一串沙尘。我知道我没有被打死，也没有受伤。飞机飞过去后，大家爬起来，无目的地乱跑，我爬起来一看，我正躺在两排机枪子弹的空当里，两边都只隔我的身子一两尺远，真是侥幸。

　　正想着呢，又听到飞机声，它又转回来了。我想这一回大概跑不脱了，只得卧倒。这时，同行的人们吓得到处乱跑，没有卧倒，很容易被飞机发现了。飞机就低飞下来，追着他们扫射，我听到惊叫声和人倒地的声音，我知道有的被打着了。我因为卧倒在那里没有动，反而没有被扫射，我又幸免于难。

　　飞机飞过去了，我起来一看，沙上有许多摊血和被打死的人。

　　我看那飞机的模样，很可能转一圈后，还会飞回来再扫射。我们剩下的几个活人，恐怕一个也活不出来了。那几个没有被打着的人，爬起来又没命地乱跑。我看河滩很宽，不可能跑到河滩的庄稼地边去。我急中生智，何不跑到河边，跳到水里藏起来？我于是大喊一声：“下河！”趁飞机还没有飞转来的时候，我拼命飞奔到河边，大家也跟我跑到河边。我一下子跳进河水里，身子淹到黄色浑水里去，只露出鼻孔出气，眼睛望飞机。大家都学我的样。这时飞机果然飞回来了，我就把头索性也埋进水里去，不出气。过了一会儿才露出脸来，飞机继续在沙坝上扫射一通后才飞走了。它扫射的只是已经死了的或者受了重伤的人，我们这些藏在浑水里的人，全都安然无事。

　　这一回我算是又捡到一条命，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