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恍如黄叶树

　　从天空俯瞰大地的夜晚，观看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城市，自然有不一样的心情。我记忆的片段常常是傍晚乘着出租车匆忙赶往机场，飞机在灯光闪烁的跑道上啸叫着拉起，穿透暗黑的夜幕向上爬升，下面的街道、楼盘、车辆越来越小，渐渐成为纵横交错的橘黄色拼图背景。从空中俯瞰，越是大城市越显得绚丽多彩，看地面公路网络与街道灯光的伸展，有时感觉不同的城市就是地上的一棵棵大小、形状不一的大树，树上生活着各种忙碌的生命个体，构成了不同的画面。

　　我承认我历尽沧桑，但更多的是来自身体深处难以抑制的一种疲惫。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成了一个空中飞人，白天尚在南方或者北方的办公室中紧张地处理各种公务，傍晚赶搭“飞的”，夜深时则躺在陌生城市的宾馆里，盘算着当天或者次日早晨的采访，常常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夜间在高空俯视城市，北京像一棵巨大的古柏，枝干遒劲、伞盖方圆，有端正庄严之瑞气；长沙宛如一棵樟树，树干不高，但是枝叶密密匝匝，夜的黑反倒像是从树的叶缝间不经意地泄露出来的；广州则如一棵榕树，枝干四处伸张、茂密宏大，中有千万条丝线悬挂，杂乱但不失细腻、精巧；重庆像一棵柳树，长江与嘉陵江宛如两股枝杈，众多街巷如同柳枝都向着水边垂下，有一种婀娜多姿的感觉；哈尔滨好像一棵松树，从太平机场的上空看过去，树干虽粗，但松针稀疏，结实但少生气。空中看到的夜间城市，如同长在大地上的各种树木，其静寂、肃穆之美用语言无法形容。

　　没有云雾的天气，城市的灯火给人温暖、祥和、安宁的感觉，想到有一扇属于自己的窗子在等着你回家点亮，便会涌出一种幸福的感觉。这时，幸福便是一种细小得可以慢慢回味的不可言表的好心情。记得在雾都大田湾国际机场起飞时已是晚上，重庆一如平常笼罩在雾中，飞机向上跃出云海时，流动的云雾便时常洞开一个孔，如同《西游记》中神仙用手一划，开个口子看人间的写照一样，地面的河流、山脉、一灯如豆的房舍历历在目，清晰真切。如果用搜神记或者神秘现象看，是否有许多人会怀疑吴承恩是外星人或者被外星人带到天上看过呢？

　　没有体验却可以想像出真实的景况，只能说是天才了！

　　我不知我适合在哪棵树上栖息，在对树的观察与寻觅中，我更愿意认同这颗宇宙中的蓝色星球上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树：白天它是蓝色或者绿色的，夜晚，它是黄色或者灰色的。

　　这就是我们的城市，我们离不开的方舟。

　　《江南时报》 (2005年07月19日 第三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