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是个什么“红学家”吗_新闻中心

你果真是个什么“红学家”吗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19日08:30 今晚报

贾宝玉：周君，我用这“君”字并无轻藐之意，你别误会———如今听人们管你叫“红学家”，你果真是这个什么“家”吗？　　周汝昌：哪里，我从未想当什么“家”，更不懂什么叫“红学家”。　　贾：你不是很喜欢《红楼梦》，还写了好几本书吗？　　周：那也够不上什么“家”。我只是很喜欢看《红楼梦》。　　贾：你喜欢它什么？　　周：我喜欢———嗐，这很难说，这种感受不是能说出来的；假使能说出来，若非走了样，就是“大嚼无复余味”了。　　贾：听来有些意思。若勉强作个鲁莽的表达，那你是否喜欢它的文笔和情调？　　周：有点儿对，好像又不止此而已。比如，您在书里那种待人的情，最能打动我，心动神驰，随着您为了别人，而自己却悲欢哀乐，况味百般。　　贾：你给这种待人之心肠起个名字，别管古人说过没有，也不拘哪个字眼儿，杜撰也行。　　周：雪芹书里早有了，就是“情痴情种”，再有就是“体贴”二字———只是警幻又造出一个“意淫”，骇倒世人。您又叫我取什么名字，我哪有这大才。　　贾：不然，正面的无有，反古人而得其意，也做得的。　　周：若如此，我仿孔夫子一句话，而反其词就叫做“推恕”之诚。　　贾：请讲讲本旨何在。　　周：我是借孔子的“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推进一步，延而伸之意。当日弟子问圣人有无一言可以终身佩之的教诲，孔子答了这个“恕”字，还非常谦虚地表示不敢立即确认是否妥善。可见他的高风，断非常人所及。如今我是说：将“恕”再推一层，是“人所愿欲，即舍一己”。雪芹之书写的，正是只要为了别人，可以不管自己———这不就是“推恕”吗？　　贾：说得好。你可知所悼之“红”，究竟何指？　　周：红是花的代表色，也是女儿的代表色，是故写葬花、饯花、辞花、诔花，“三春去后诸芳尽”，人生之大痛，雪芹之抱恨而终。　　贾：（静聆无语）　　周：智、仁、勇。在我看来，雪芹一支笔，写您是三句话：大智若愚，大仁若痴，大勇若怯。　　贾：又何以见得？倒很想听听你的体会，好像与别人不一样。　　周：依我拙见看来，您是大智大慧之人，单说智，已落下乘，姑且用简捷之代词———这智也不是小聪明那种俗义。然而雪芹总是写您的“若愚”的一层表面，像是个不慧之低智者。例如，作诗开社，每次您都“落榜”，受了批评，还受过罚，您无二言，且欣然承受。这就又智又仁。因为，您不是不会作诗，全是为了尊重女儿，故不肯居她们之上，宁愿受“御史”讥评，像个傻子，其实一片仁心，都含智慧。至于大勇，就更难为人知了。　　贾：我生性怯弱，连天齐庙的那些鬼卒，“面分青紫绿”，我都害怕，怎么还会有个“勇”字？你是夸奖我了。　　周：不然。这勇不是武夫的力猛胆粗，是书生的一种精神，为了情义，无所畏惧退避，故曰大勇。您受诬挨打那回，不是就说：“我就为这些人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这是大勇，非一般的血气之鼓努作势可比。　　贾：好说，好说。让我惭愧。可现时有人说我全无刚性，不像个男子汉。你又怎么看？　　周：那种见识，在傅秋芳家婆子的水平上。婆子说您，一点儿气性也没有，连毛丫头的气也受，不正是同一论调吗？若论什么刚性，那得看对什么人，对什么事，岂能一概而论？毛丫头！在婆子心目中那几乎不以“人”论，可以随意打骂。那受了“大男子主义”的毒太深了。《红楼梦》是一部女儿的书，为女儿而鸣不平，故力贬“秽臭浊物”以尊女儿。那些言论连这个大前提和形式逻辑也还弄不清，都来混搅一气。所以，什么“红学”呀，“专家”呀———像我辈假学者，又能“研究”“讨论”出个什么结果呢？　　贾：你说话太直，恐怕世路上难行。也要学点儿伶俐。只是你说的虽有道理，无奈人家说，像我这样的人，在你们今世今时的现代，还有什么意义可言？岂非只供话柄谈资。　　周：不但如此，也说您是个“小流氓”，天天在女人堆里混……用这种眼光看雪芹的书，就跟《金瓶梅》差不太远。事情确实是麻烦的，人和人也是颇有异同的。说“仁智之分”，那是同一层次的两方面，无分高下；而我们所谈的问题，若拉“仁智”来作借口，就更糊涂了。　　贾：我记得脂砚的批里说过我，世人皆欲杀！她是引诗圣杜少陵叹李白的话：“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我在乾隆年就处境不妙，熬到今天，还是“世难容”———难道也“好高人愈妒，过洁人同嫌”不成？　周：贾先生，您心里明白，秦镜高悬，可以照见肝胆，何用再作答语，笑而后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