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罗振玉居天津

　　1919至1928年，中国近代著名学者罗振玉生活在天津，他先后有两处住所，一处在今天的潼关道上，一处在锦州道。

　　来天津之前，罗振玉派长子罗福成夫妇先行到天津租觅宅院。消息传出，与他不曾相识的金浚宣，仰慕雪堂之名，愿借出闲宅———集贤村供罗振玉一家居住。1919年5月罗振玉抵达天津后，便安家在集贤村。罗振玉在1919年5月17日致王国维的信中说：“昨遂抵津。

　　居住在集贤村的罗振玉积极筹建自己的住所。一年以后的1920年12月左右，罗振玉迁入建成的嘉乐里新宅。他在12月11日写给王国维的信说：“弟近因移居，旧居什物虽已移了，而新居书籍如山阜，大约非两月之期不得部署安帖也。”这一年的冬天他在所藏《清拓汉三老讳字忌日记轴》的题跋中记述“庚申仲冬上虞罗振玉书于津沽嘉乐里”。随罗振玉迁入新居的一家人中，有长孙罗继祖。后来成为著名历史学家的罗继祖在他的《庭闻忆略》中写到了在天津时曾住在“秋山街嘉乐里”。秋山街在原日租界，即今天的和平区锦州道。嘉乐里在锦州道与河北路交口，现成为一商厦的建筑工地。2003年笔者与文物专家云希正先生一起访问过嘉乐里。在保存尚好的楼宇中，回廊上精工细刻的木雕，门厅屋顶的装饰都记录着这栋建筑的过去，一位老住户称：“文革”初，曾见主楼门额上，有该楼建成时的石碑，仿佛记得是二十年代。1928年罗振玉离开天津时，以6万元将该楼售出。

　　罗振玉治家严谨，家中诸事，无分巨细，一概过问。对于嘉乐里建筑的设计，也是依了这种风格。这所设计别致的楼群，分主楼和配楼。主楼为四合式，站在楼上回廊，一家人的活动尽收眼底。另两所配楼，为三楼三底的建筑，可分门出入。建成之初，一栋出租，一栋借给了提携罗振玉、王国维的溥仪重臣升允居住。他还利用嘉乐里临街之便，开设了“贻安堂经籍铺”，所售皆为自印书籍，以罗振玉旅日期间在“永幕园”编印的古籍书册为主，每种印量不大。书铺由长子罗福成经营。因罗振玉“雪堂”的大名，所印书籍又甚为考究，书辅名气很大。

　　在这栋楼里，最常出现罗振玉身影的地方是书房，那里是他收藏与研究的乐园，他将书房分别命名为“二万石斋”、“四时嘉至轩”、“凝清室”、“吉石斋”、“赫连泉馆”等，以纪念他的收藏乐趣。1923年盛夏，有件事令罗振玉非常兴奋。他几经周折，收藏到了唐代元次山的遗砚，上有“聱叟”两字铭。元结，字次山，天宝进士，官至水部员外郎，以著书自娱，他的聱叟石砚，石质不甚好，但书法极精，有唐著名书法家褚遂良的风格。罗振玉得此砚后，非常高兴，随即把自己的一间书房命名为“聱砚斋”，并请王国维作《聱砚斋记》。1924年又将该器编入《雪堂所藏古器物目录》中。

　　正是在这些清雅幽静的书斋里，罗振玉整理金石文字，校勘善本古籍，流传名家著述，整理大库史料，继续甲骨文考释和搜集，以及敦煌文书的研究。这期间，他共刊发了200余种500多卷书籍，创造出自己学术研究的又一高峰期，成为中国近代考古学的开拓者、敦煌学的创建人之一、甲骨学的奠基者。他曾说“自问平生文字之福，远过前人，殷墟文字一也，西陲简册二也，石遗书三也，大库史料四也。”这四件事中的完善甲骨学研究，整理保护敦煌文书，抢救大库史料，均是在天津嘉乐里的书房里完成的。

　　在嘉乐里书斋里罗振玉还进行了一项重要活动：整理甲骨。罗振玉从1906年开始收藏甲骨。当时买甲骨的商人故意隐匿甲骨的出土地点，给学者的研究造成很大的困难。罗振玉多次派人或亲自赴河南调查，首先发现了甲骨的确切出土地点，为甲骨学的研究作出了贡献。在天津期间，他仍不断地进行甲骨的收集。他在给王国维的信函中“购得甲骨四十枚，费四五十元”之类收购甲骨的记述屡见不鲜。这期间，他的甲骨收藏曾达三万片，为当时收藏甲骨数量最多的收藏家。1920年6月，罗振玉决定将所藏甲骨整理装箱。他精选出8000片甲骨，分别装在474个盒子中；每盒十六枚左右。（多者三十余，少者十枚）。然后，他又将每42盒装一大箱，共十箱；每18盒装一箱，共三箱；总计十三箱。余下的甲骨则贮于洋铁箱中。这些甲骨随他在1928年移藏大连。据著名甲骨学者胡厚宣先生统计，现在国内各单位尚藏有其中的5883片，计山东图书馆84盒1234片，北京图书馆32盒461片，吉林省博物馆11盒206片……遗憾的是，天津却难寻这些甲骨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