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馆里的特殊疗法　海豚点燃启智希望

　　本报记者　张玮

　　4年前，一个听不懂外界指令、只会重复一个单词的脑瘫女孩聪聪，在父母的带领下来到深圳海洋世界海洋馆，尝试智障儿童海豚疗法。4年后，聪聪不仅模仿力、领悟力增强，还可以在水中独立游泳。

　　海洋馆由此创办了我国第一个海豚康复训练中心，到目前为止已接到世界各地共800多名患儿家长的来电预约，并相继为其中80多名患儿进行免费康复训练。而在美国，这样一个疗程(8次／两周)需要12万元人民币。

　　海豚疗法到底有多大作用？面对潜在的高额利润，海洋馆为何“无动于衷”？馆长周云昕平静地对待各种质疑，并把治疗的大部分功劳归于家长们。

　　一个观众的“特殊请求”

　　“2001年5月的一天，一对夫妻在看完海豚表演后，带着不幸患上脑瘫的女儿聪聪找到我，提出用海豚给女儿治病的想法。我当时听了觉得很不现实，口头上虽然答应帮他们打听，但实际上并没有向上级汇报。”深圳海洋世界海洋馆馆长周云昕在回忆时坦承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

　　聪聪生于1992年7月11日凌晨，刚生下来时，脐带绕颈一周半，喉咙没有发出声音，经拍打后才哭出声，但声音嘶哑，且头部有血肿。3个月后，聪聪眼睛开始轻微斜视，眼皮有血管瘤，右腿还出现大面积白斑。7个月时，她被几家大医院诊断为弥散型脑乏氧后遗症(即脑瘫)。直到10岁，聪聪始终只能反反复复地说同一个单词，无法与人交流。聪聪的父亲胡先生和妻子多年来辗转于国内多家大医院，但均不见效。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外企上班的胡先生从国外资料上了解到，墨西哥等国科研人员在进行用海豚医治脑瘫患儿的试验，他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他们的要求让我很意外，也很为难，因为没有这样的先例。”最主要的是，海豚每天有三场表演任务，必须保证一定的休息时间；而且万一陌生人将病菌带进来，海豚就会生病；更何况，对于如何利用海豚进行康复治疗，她只有一个朦胧的概念。

　　最后，是一位台湾同行的来信让周云昕改变了初衷，在与水族馆技术小组成员讨论后，向公司提出了开展海豚康复训练的申请。“当时在网上查阅了很多资料，台湾野柳海洋世界的陈德勤医师给予了极大的帮助。知道聪聪的故事后，他寄来一封信和一本名为《海豚的礼物》的书，介绍了关于海豚助疗的情况。”公司领导经过慎重审议后，决定在做好消毒防疫工作的前提下，利用表演间隙为聪聪做康复治疗。

　　2001年9月，海洋世界“海豚康复训练小组”成立。

　　聪聪走出自己的世界

　　成立之初的训练并不顺利。一方面公司有人对这种尝试颇有微词，认为这是“沽名钓誉”；另一方面，聪聪不认识康复小组的成员，也害怕海豚，大家有些束手无措。

　　而在技术上，海豚康复训练小组也面临着两大困难：一是据资料记载，用海豚为脑瘫及自闭症儿童做康复治疗的机构在国内尚无先例，在国外虽有三家，但那里的海豚都不进行商业表演；二是小组成员主要是海豚驯养员，对于未婚且无育儿经验的这群小伙子们来说，怎样和一个脑瘫的孩子沟通，也充满了挑战。

　　“他们自费买了相关书籍和记录片，并在网上寻求援助，逐渐摸索出了一些经验，通过海豚伴游、海水水疗、环境诱导等方式对聪聪进行训练。聪聪和康复小组成员以及海豚之间慢慢建立了感情，一进海洋世界就拉着哥哥们的手要和海豚玩，海豚们也像老朋友一样在她身边游来游去，用背、鳍、肚皮来蹭她的手和脚，有时还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周云昕回忆。

　　一年之后，聪聪出现了喜人的变化：习惯性动作减少，对训练动作有了反应，原本走路一直下垂不动的右手逐渐变得和左手一样灵活；内向的性格有所好转，开始与人交流，甚至可以抛开救生衣独立游泳。聪聪开始走出自己的世界。

　　80多名家长来电预约

　　周云昕表示，海豚作为一种具有高等思维能力的动物，其动作能刺激儿童对外界的反应，它发出的2千—10万赫兹的多种波长高频超声波，对脑瘫、唐氏综合症、神经性运动障碍和先天性孤独症等患者的神经，能产生强烈冲击和刺激，进而激活患者处于“休眠”状态的神经细胞，使神经系统功能得到不同程度的改善。

　　接到来自新疆、辽宁、陕西、北京，甚至美国、法国、瑞士、马来西亚等世界各地80多名患儿家长的来电预约后，周云昕们感受到一份更重的责任。于是，周云昕打报告提出成立免费的“海豚康复训练中心”，以帮助更多的患儿。

　　面对这个极具市场价值的项目，有人提出要“以此创收”。但周云昕态度很坚定：“第一，海洋馆不是医疗机构，营业范围中也没有这一条；第二，海豚助疗不一定都有效果，不希望患儿家长走出海洋馆时说我们是‘骗人的’！”最终，她的建议再次被采纳，2003年4月，全国最早也是唯一一家免费义务进行智障儿童海豚疗法的“海豚康复训练中心”在深圳海洋世界成立。

　　“在美国，这样一个疗程(即8次／两周)约需12万元人民币，后来国内一些城市的海洋馆开始做收费治疗，但我们始终坚持免费，只需要买一张388元的年票供家长和患儿进园，并事先签订一张安全协议。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这段经历成为他们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没有歧视和异样的目光。”

　　对于海豚疗法的效果，周云昕和康复中心成员有自己的认识。他们认为促使患儿们进步的最大功劳还是父母们。“面对所有电话预约，我们首先要求家长写一份详细的患儿资料，对那些说‘我工作忙，叫保姆带小孩来做康复’的，一律不收；其次，根据经验，助疗对重度自闭症和运动神经障碍的孩子效果最好，对于其他症状的患儿，我们会向家长详细讲解，希望能劝退他们；此外，还会根据排队、地域等综合因素选择接收的患儿。”

　　据介绍，4年多来，有80多名患儿免费接受了康复训练，其中20％的儿童取得较好效果。

　　“我们在享受快乐”

　　“有人觉得‘免费’是个陷阱，以前听了这样的话，我会很生气，但现在心态已经平和了。因为4年来，我们的收获远远超过付出，在这一过程中，人的心灵得到净化，精神得到升华，连眼神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尽管一路走来磕磕碰碰，但从2004年开始，周云昕觉得工作越来越顺手。

　　“以前还要经常做训练员的思想工作，但后来你会发现19岁的大男孩，面对患儿有时因水的刺激而拉出的大便时，他会迅速将大便清理掉；经常翘在办公桌上的脚不见了，相互之间配合更加默契；甚至连海豹、海狮的驯养员也主动要求加入患儿训练队，团队开始变得更和谐团结，管理得到了加强。”

　　对于这些改变，周云昕把一切都归功于“义务康复训练”的开展。

　　“当你看到聪聪跑过来亲你的时候，当自闭症患儿兰兰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的时候，当你看到从一出生就无法站立的坤坤因海豚跳跃竟兴奋得松开双手站立了五六秒的时候，当一个9岁的‘剪刀脚’孩子因浮力缓缓拉开双脚并向亲人大喊‘我会走路了’的时候，那些素不相识的家长感激的眼神和信任的话语，总让你觉得自己是那么纯净，那么有成就感！”

　　所有康复训练都在空余时间进行，训练员没有任何加班费，周云昕不准他们收家长的一分钱、一份礼物甚至受邀吃饭。海洋馆几次退掉了家长给的红包，有一次实在推不掉两筐荔枝，就要求训练员们按市价凑钱买下，把钱攒起来给家境贫困的患儿买饭吃。

　　“回首这4年，我们的收获已远远超过最初的付出，现在我们是在享受快乐！”

　　记者手记

　　“爱”才是奇迹之源

　　这是一次心情舒畅的采访，尽管当天超过40℃的地表温度让人全身“发烧”，但只要走进海洋馆海豚康复训练中心，“嘎嘎”的海豚叫声、驯养员和患儿们的欢笑声、溅起的水花声和洋溢在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使人如沐春风，现实的烦扰瞬间没了踪影。

　　优秀的训练师董炎觉得帮助患儿康复是工作的“一种动力”

　　；有人问聪聪的妈妈“驯养员好吗？”，她只指着水中一对一的帮教，反问对方“你觉得呢？”；驯养员徐忠磊曾因3000元的新工作而离开这里，但一个半月后又回来了，因为“喜欢这里的工作气氛”。

　　来时，以为海豚治疗是“灵丹妙药”；走时，已经了解，“爱”才是奇迹之源。

　　图：

　　哪怕只是轻轻的触碰，都有可能改变一名智障儿童的未来。　本报记者　丁玎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