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顾相争”看专业精神（热风）

　　本周，关心中国股市及上市公司走势的人们，视线正被上海一名律师的一举一动所牵引。

　　7月12日，上海律师严义明买进100股上市公司科龙电器的股票，凭借这最微弱的股权成为科龙股东，并发表《致科龙电器全体股东书》，向其他股东征集提议权、提案权和投票权，以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罢免包括董事长顾雏军在内的6名董事，提名包括自己在内的3名

　　又是科龙电器！其董事长顾雏军，最近不止一次地成为媒体焦点、众矢之的。因为被香港学者郎咸平指责有关联交易、违规资金运作的嫌疑，一场“郎顾之争”，已经沸沸扬扬。及至爆出在财务报表上做手脚的传闻，5月又被证监会立案调查，直到严义明这次“逼宫”，科龙可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媒体曝光一系列上市公司违规黑幕的主角。

　　《三联生活周刊》、《国际金融报》、《每日经济新闻》、《上海证券报》等媒体相继都刊发了专题报道和评论。比如，这篇题目稍嫌夸张的评论《愿严义明成为中国股市的女娲》就说，“从保护中小股民的立场出发，从维护独董的尊严出发，从杜绝资本黑箱运作的角度出发，从中国股市法治建设的角度出发，笔者支持严义明等3人的独董竞选。”经济学家吴敬琏、谢百三等也公开表示，这一事件的进展有助于上市公司独立董事等治理规范的健全和完善。

　　但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各方对处于旋涡中心点的严义明的态度。一个与科龙电器本不相干的人，一个有着自己专业工作的人，突然想起来趟这道浑水，自然不免要承受“作秀、炒作、出风头、提高知名度”（科龙公司公关人员语）等等指责。新浪网的网上调查设置了两个小问题：“你是否认可严义明律师的做法？”“如果你是科龙股东，你会响应他的号召吗？”分别得到了约九成的正面回应。还有报道说，上海一位老先生为表示对严义明的支持，特意跑到股市里去买了几百股科龙电器的股票，响应严的提议。虽然，这些都约略可以看作是一种民意的倾向，但向来习惯于“自扫门前雪”的多数国人，究竟该如何看待他？

　　2002年，为ST红光小股民索赔案，我曾采访过严义明。那时，他还没有开办自己的事务所，为了处理全国各地中小股民加入维权诉讼的要求，特意雇请了好几个人专门接听电话。那一年，他被美国《商业周刊》评为“亚洲之星”，理由是“对中国证券市场的法制化和透明化及上市公司治理结构的规范化作出了开创性的贡献”。知名度虽然有所提高，但官司终究没有打成，用时下流行的行为成本论来盘算，是一次赔本的维权行动。此次“倒顾”，前景尚不明朗，为了征集股东提议，时间、精力、资金等投入不少，但除了被媒体频频论及，暂时还看不到什么别的实质性收益。

　　本可按照一名律师的正常轨迹在事业上进展下去，接案、出庭，按小时收取不菲的费用，如今却主动跳入了一家“问题公司”的泥淖里奋力搅和，不知水深几许。我认为，严义明的举动，体现了一种值得赞赏的专业精神。

　　专业精神，我想并不仅仅简单指示着对于本专业领域知识的精通、业务的熟练、业绩的卓著，而是对于一种职业信念的坚持和对于专业伦理近似于理想主义的追求。律师接手案件、成功胜诉，全力维护了当事人的利益，并不能算是具备了完全的专业精神。作为掌握法律知识和应用规则的专门人才，更应有着对于社会生活中一切不合法现象深恶痛绝和难以容忍的态度，进而以个人的专业所学，为秩序更加规范、律治从此清明尽一份自己的努力。

　　专业精神，来源于每个人对自身职业担负的社会责任的深刻领悟。可惜的是，专业精神之于如今，并非一种已经过剩的社会资源。比如，本该是铁肩担道义的新闻记者，中央级媒体的从业者，却被揭露出采访矿难时遭金元宝堵住了嘴巴的丑闻；本该是传道授业的为人师者，供职于声名显赫的中国第一等学府，也传出了令人不齿的“德怀门”招生风波。而我见到，这场有望为中国证券市场治理途径提供一个范本的“严顾之争”，却在某些媒体上以近乎戏说的口吻被形容为“视觉的盛宴”，轻轻松松、笼着袖子看把戏的心态几乎要跃然纸上。在许多时候，专业精神的稀缺，不得不让人痛惜。

　　《华东新闻》 (2005年07月22日 第一版)

　　作者：联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