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映在阳澄湖上（抗战记忆）

　　“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京剧《沙家浜》中这段脍炙人口的唱词，唱出了当年沙家浜军民游击芦苇荡、浴血抗日寇的动人场景。剧中的郭建光、沙奶奶、阿庆嫂等艺术形象深深扎根在人民心中。

　　岁月流逝，历史却不容忘却。6月24日，笔者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来到江苏省省级机关医院，探访《沙家浜》中惟一健在的艺术原型、抗战老英雄夏光。

　　今年96岁高龄的夏老，身着整洁的新四军军装，虽然身体十分虚弱，但当他知道笔者是来追忆抗战历史的时候，显得特别兴奋。从1939年起就跟随他的警卫员、抗战老战士彭利根，满怀深情地回忆起夏老智勇双全打鬼子、威名传扬阳澄湖的抗战经历。

　　巧唱“空城戏”

　　夏光1909年出生于湖南武冈县。抗战爆发后，夏光随叶飞率领的“江南抗日义勇军”东进苏常太地区，与日本鬼子巧妙周旋，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游击战争。1939年9月，“江抗”西撤后，在阳澄湖一带留下了一批革命火种，即后来人们熟称的“36个伤病员”，夏光就是其中的一位。同年11月，夏光以这批伤病员为革命骨干，组建了“江抗”东路司令部（新“江抗”），并任司令，重新燃起了东路武装抗日的火焰。

　　新“江抗”人少枪稀，只有两个班的武装，与日本鬼子实力十分悬殊。常熟东塘市是苏虞交界地区的“粮仓”，周边的日伪顽匪早已对它垂涎三尺，区区两个班的兵力如何保护得住呢？夏光巧妙用兵，每天一到傍晚，他就把两个班的兵力全部开进东塘市区，到处张贴传单，公开宣布搜查汉奸伪特，整夜在街道桥头布置岗哨，造成“江抗”主力部队仍在此地的声势，天亮前又迅速隐蔽到附近的村庄休整。这出“空城戏”果真管用，日伪顽匪难辨虚实，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贸然“扫荡”。

　　智取“胡传魁”

　　夏光的足智多谋还体现在团结各种抗日力量上，其中对胡肇汉的争取和斗争最为典型。胡肇汉是《沙家浜》中草包司令胡传魁的原型，抗战前在青浦县警察局任职，1938年流落到阳澄湖一带打游击，自己拉起自卫队，勾结地方恶霸，成为独霸一方的“阳澄湖主”。

　　新“江抗”成立不久，国民党忠义救国军打算委任胡肇汉为先遣支队司令，矛头直指新“江抗”，夏光和其他几位领导商量，也决定委任胡肇汉为新“江抗”副司令，但一连几封信都没有回音。夏光指挥部队转移时，多次有意把部队移到他的活动区，也均未“巧遇”。

　　胡的回避躲闪，说明他在忠义救国军和新四军之间摇摆观望。一天黄昏，夏光发现湖上有一条漂亮的小篷船，见到夏光他们在岸上，就停止不前。夏光估计是胡肇汉，喊道：“是胡司令吗？”胡才不得不钻出船舱，连连打招呼。

　　是乘机扣留、强迫改编，还是团结利用、争取合作？权衡情势，夏光认为，新“江抗”力量有限，即使杀了胡肇汉，也无力控制阳澄湖，反而会让日伪势力乘虚而入，不如利用他把守阳澄湖门户。于是，夏光决定第二天放他走。没想到胡作贼心虚，以为与忠义救国军的联系已被新四军掌握，第二天一大早便主动来找夏光，说他的部队就在附近，下午带过来请夏光“训话”。夏光则建议开个联欢会，胡肇汉大喜称好。后来，胡肇汉被委任为新“江抗”副司令，还提供了一些给养，对新“江抗”坚持斗争起到了一定作用。

　　血战洋沟溇

　　夏光率部与日本鬼子直接交锋的第一场激战，是洋沟溇一战。1940年2月6日（农历小年夜），部队秘密进发到洋沟溇村，准备隐蔽在那里安度春节。大年初一清晨，“砰———”，村口警戒哨兵的报警枪声，打破了节日气氛。日军警备队100多个鬼子兵在队长“杀一刀”（斋藤）的指挥下，乘一艘伪装渔船和3艘汽艇，气势汹汹地直扑洋沟溇。

　　夏光当机立断，一面布置群众火速疏散，一面率部直奔湖边迎敌。赶到前沿时，鬼子正纷纷跳下汽艇，有的在架设机枪，有的向村子冲来。“打！”夏光一声令下，几十支步枪、驳壳枪一齐开火，刚上岸的鬼子倒下了一批。鬼子很快又重新排开战斗队形，仗着机枪火力掩护，再次向岸上冲来。夏光考虑到敌人的火力很猛，死拼对我方不利，便一面布置部队从侧翼包抄，一面指挥战士抢占有利地形。

　　洋沟溇是水网地区，河道纵横交错。战士们将一幢幢民房当作一座座工事，与敌人展开逐屋争夺。村里的乡亲们也摇来小木船，在一条条河道上搭起浮桥，待战士们过河后，又马上将船撑开，阻挡鬼子前进。

　　夏光派出的包抄队伍绕到鬼子侧翼，“砰”的一枪，“杀一刀”应声毙命，鬼子兵顿时乱作一团，匆忙拖着“杀一刀”的尸体，落荒而逃……

　　驰骋阳澄湖畔

　　“夏老打起仗来真不要命，常常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他人高腿长，我这当警卫员的在后面也撵不上……”谈到当时的战斗情景，彭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只有几十人的新“江抗”成立短短一年，夏光率部经历大小战斗47次，接触日伪军6000余人，击毙日军147人，伪军357人；击伤日军112人，伪军433人；生俘伪军298人。

　　抗战期间，夏光历任江南抗日义勇军指挥部作战参谋、新“江抗”东路司令部司令、新“江抗”一纵队司令、新四军第六师第十八旅参谋长等职务。先后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上海等重要战役。1982年5月，谭震林同志在一次会议上动情地说：“《沙家浜》的斗争故事是真实的，‘郭建光’现在就在台下，他的名字叫夏光。”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在夏老的书桌上，端端正正地压着一幅他亲笔书写的《满江红》词句，这是他对当年驰骋阳澄湖畔烽火岁月的无限思念。他曾多次对家人和老战友说：“等我百年之后，请把我的骨灰安葬在沙家浜，让我陪伴逝去的战友，一起沐浴阳澄湖上的缕缕朝霞。”

　　《华东新闻》 (2005年07月22日 第三版)

　　作者：包杰　马骥　张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