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红：刻意的残酷

　　破题

　　片名是一大败笔，干脆就叫《上海梦》我看更合适一些。除了是女主角的名字以外，“青红”这两个字本身有什么象征意义？也许青代表青涩，红代表残酷吧，可是如果以颜色来寓意，搞得像《红白蓝》系列，那么干脆替女主角吴青红换个名字算了，免得别扭。

　　背景

　　以第六套广播体操音乐和场景开局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ChannelV早就把“为革命，保护视力，眼保健操，现在开始”给用了，所以导演王小帅只能算是学得快，不能算原创。时间坐标确定了，随着镜头推移，故事的空间背景和主要人物也一一明朗：贵州的某三线工厂，女主人公吴青红没考上大学，在技校读书，跟厂里一个顶替工伤的父亲的临时工房洪根（当地人）发展着朦胧的恋情。她的父亲老吴对当初离开上海的决定早已痛恨莫名，一心只想着返城，让一对儿女有更好的将来，因此对女儿的恋情强烈反对。

　　上海梦

　　跟上山下乡的知青比起来，老吴这帮支援三线的上海人，算是幸运得多了。（反映上山下乡的《天浴》，我当年看了之后好几天都觉得心里不舒服，看一个年轻的、美丽的、纯洁的生命怎样在那个时代里沉沦毁灭，真是令人难受。）

　　在厂里头他们是技术骨干，是比较受重视的阶层，他们只是怀念从前的时光，瞧不起这个破落的山区小镇，做梦都想着重回上海，要回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而青红这一辈从小在乡下长大，上海对她们而言太遥远、太模糊，自然不能构成她们本身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她们只是被动的听着，仿佛于己无关。但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认可父母的这个梦的。所以她知道把握爱情的分寸，即使离家出走，也只是到女友小丽家里，却不会去男友那边哭诉。在这个上海梦里，没有那个当地临时工的位置。

　　临时工房洪根也有他自己的梦想，但是老吴在公共澡堂里“代表”女儿对房洪根说了一番话，彻底粉碎了他的梦想。他在极度失落和自卑当中如何挣扎？我们不清楚。导演王小帅恐怕也不曾深入过那些乡下青年的内心世界，就像老吴，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土气的、毫无前途的青工嗫嚅着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强奸

　　这一幕是本片最大的败笔。房洪根是个瘦弱、内向、自卑但痴情的人。他会辛苦攒钱买礼物送给青红，会在寒冷的天气里在从前见面的地点苦苦等候，会吹忧郁的口琴，更像落魄的文学青年而不是工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当然会觉得受到了歧视，受到了欺骗，受到了伤害，他也可能会使用暴力拥抱青红，强吻她的双唇，但决不会强奸她。相信我，房洪根不会，也不能在青红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中发泄他的欲望和愤怒。更何况，像他这种不善交际的人，在那个时代那个年龄，对性恐怕是所知甚少，爱情对他而言，应该是止于牵手才对。导演这样安排，一方面是为了连接后面那个“严打”场面，另一方面恐怕是为了凸现青春的“残酷”吧。这年头，不暴力不色情不残酷，那还有什么搞头？

　　落幕

　　从这可以看出本片最主要的缺点：过于注重那些有代表性的意象，太刻意展现那些80年代的象征，而忽略了背后更深刻的东西。对老吴这些人来说，梦想破灭可能比挨枪子还可怕。王小帅太想拿奖了，难免偏好喧嚣的镜头语言，却没有足够耐心细致地演绎这些东西。

　　总之，这片子挺适合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观众的：他们熟悉影片里的一切，那仿佛就是他们的过往。这片子就像90年代初非常流行的“新写实主义”小说，把我们的生活真实地呈现出来。问题在于，经过这么些年，大家都学会了泡吧、泡妞、使用避孕套和轻松的分手，你再把那些往事诉说一遍，有什么意义呢？那些事我们都记得，为什么需要你来告诉我？如果你打算重新讲一遍那些故事，在那些众所周知的情节和符号背后，请你告诉我，那些被人忽略的、永恒的东西。

　　《江南时报》 (2005年07月22日 第二十四版)

　　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