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散文]聚书的乐趣

　　《我的书房》董宁文编

　　岳麓书社2005年5月版

　　定价：24.00元

　　《买书琐记》范用编

　　三联书店2005年5月版

　　定价：20.50元

　　《我的书房》，是在“我的书房”读完的，边读边忐忑，原来那么多学者都没有书房的，为此书作序的流沙河就说：“谁说非要有个书房，我就不信。”他是四年前才有一间书房的。没有书房，学问照样做。

　　“我没有书房，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九十余岁的周退密老人“只有属于我的一间卧室。”杨绛也说：“我家没有书房，只有一间起居室兼工作室，也充客堂。”黄裳是藏书大家，“至于说到书斋，实际却并没有。”竟然连他也没有一间书房。

　　这使我惶恐不已，因为我是有“书房”的，杭州的居室虽然不大，却也留出一间最大的做了书房，四壁书橱，挺像回事的。

　　最近有了山上的老屋，也留出了两间书房。

　　学者的书房，是做学问的，就像钱宅，杨绛虽说没有书房，“但每间屋里都有书柜，各人都有书桌，所以随处都是书房。”黄裳也“只是在卧室里放一张书桌，说书桌其实也并不是，那只是内人的一只妆台，卸下了背后的镜子，就权宜成了书桌。”对学者来说，一方安静的斗室，也就是“我的书房”了。

　　不论有无，大抵文人，总喜欢给自己的书房或期望中的书斋起个雅号的，就像黄裳，有过不少斋名，像草草亭、来燕榭，他的几本书都以来燕榭为名，像《来燕榭读书记》《来燕榭书跋》之类，“至于来燕榭一名，实取诸嘉兴实境，记得是一次荡舟之际，忽然瞥见，已不记得是哪里的水榭了。”我也曾想过给山上的两间书房起个“室号”，有过两个备用的，一是“红桥绿蕉阁”，有些俗气，却也是黄裳所言的“实景”———窗外就是红桥，桥边是几棵多年的芭蕉，稍远一点是潺潺的溪水，夏夜下雨，就有了唐诗的意境；一是“七桂阁”，也不见佳，只是园中有七棵几十年、上百年的桂树而已，又是一个西式的阁楼，也算符合“实景”。

　　既叫书房，必是有些书的，盘算这几年花在书上的钱，不见得少了，也算是插书盈架。董桥说“访书的雅趣远比藏书的书房好玩”，诚然，藏书的乐趣怎么也比不上淘书的过程。从我的阅读趣味上来说，也是《买书琐记》要比《我的书房》有趣，这本范用先生编的书里，开篇就是鲁迅买《安龙逸史》的遭遇：“《安龙逸史》大约是一种禁书，我所得的是吴兴刘氏嘉业堂的新刻本。”这书我也买到过一册，是在浙江图书馆门前的地摊上淘的，比起鲁迅，算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鲁大先生亲自去过两次刘承干沪上的宅邸，也都没买到，最后“是托朋友去辗转买来的”。

　　《我的书房》是五十八位在世学者谈自己的书房，文章源出南京的《开卷》杂志，这本在小圈子中流传的读书杂志，我一直无缘一见，本书也算使我得窥一斑了。而《买书琐记》则是现代以迄，“六十余位有书癖的人，讲述自己和别人买书的故事”。一本是岳麓书社的，一本是三联书店的，都是老牌的出版机构，书也精彩，却是疏于校对，《我的书房》苏叔阳的文章下，无故空了一块，大概是放图片的，忘了；《买书琐记》则是第一页就错了，把“嘉业堂”弄成了“嘉兴堂”，牛头不对马嘴。这是近年出版业的通病，好在内容引人，就像董桥讲的淘书故事。

　　“我站着翻看一部拜伦的诗集。是一九二几年的版本。我的眼睛在拜伦的一页诗上徘徊。我其实看不见任何一行诗。这个时候，我一心惦记着曹雪芹。”董桥在《觅书偶记》中说，“我不喜欢拜伦”。

　　董桥要的是《红楼梦探源》，吴世昌著，1961，牛津版。

　　“这既然是一本关于红楼梦的书，这既然是吴世昌的东西，这本书的扉页上既然有一之王南石写悼红轩小象’，我没有理由让它沦落在伦敦一家旧书店的书架上”。所以，“四磅钱”，在“窗外山头第一株桃树开花的那天”，董桥把书买回来了。

　　买古旧书，在我也是这样，只要某一点喜欢，也许就出手买了。不过黄裳当年拉了一板车的明清版本去换一册心仪的书的豪举，现在是学不来了。

　　比起书中前辈所述的淘书佳处，像琉璃厂或者黄裳那时的上海滩乃至杭州的几家旧书店，现在已无处可去，杭州惟一的古旧书店，十年前就消失了。平时买书，我会去几家旧书网站，不过淘书的乐趣，显然淡了，只能在“前人”的记述中体会一二，从这点来说，《买书琐记》倒是一本可供娱乐的“有用书”。

　　□书评人夏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