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季栀香

　　/春江水暖/

　　杨红筑

　　印象中，极少见过路边乞丐的笑。放下尊严乞讨生活，本来就不可乐，但几朵花，却带来栀香一般怡人的温情

　　涨水季节，雨水缠绵。忽一夜，街头巷尾冒出很多卖栀子花的人，提个篮子，满满翠绿色的花苞，偶有已放的，雪白花瓣罩着清清凉凉的芳香，那种香味，用“醉人”来形容，虽然俗套，却不为过。

　　五个一捆，从五毛到一元不等，到了下午，大多卖得差不多了，篮里剩下的，全是开得花繁锦秀，花期近尾的花，连卖带送后，卖花人喜滋滋地回去。曾有一回，我在广场看到，一个卖花人匆匆走过，又折回身，送了几朵花给路边的老年女乞，那老人愣了，显然没想到讨钱会讨到花，拿在鼻下使劲嗅，然后插在襟边，绽开笑容，目送卖花人远去。印象中，极少见过路边乞丐的笑，放下尊严乞讨生活，本来就不可乐，但几朵花，却带来栀香一般怡人的温情。

　　我很小时，就知道栀子花开的季节，一定要珍惜和抓紧。那时经济困难，但母亲总要花几分钱买回一捧栀子花。花开到后期，花瓣呈浅茶色，母亲便把花瓣撕碎，藏在我衣服的各个角落，把我打扮得像小香妃。连变成深褐色的花瓣，母亲也不舍得扔掉，揉烂了涂抹到我的头发上，书包上，让香浸驻。我曾学母亲样，把凋零的花瓣揉烂了涂在白衬衣上，雪白的布上顿有几道淡淡的黄色，怎么都洗不掉，我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件衬衣，从此带着遗香压在箱底。

　　成人后，栀子花藏衣角的事已成记忆，不过，家里仍芳香不断，经常连父亲的两个烟灰缸也被利用起来。所有的房间，甚至连卫生间，也有幸分得一碟栀香。有朋友来入厕，叹:可惜了，香花被堕入厕臭。我们就笑:你怎不说厕臭换成花香？由此可见你看事物总从消极面出发。

　　雨水渐渐稀少，街上的栀香也开始七零八落，有一天，所有的卖花人篮里都没有这种香气时，我知道，栀子花香的季节已经过去。“太快了，仿佛才开了几天。”我总要感叹。“所以凡事要抓紧，过了这季，就要等很久。”母亲常这样，平常话里含着很深的哲理，我听了微微一惊，才想到许多事情，都在无所事事中被忽略了。

　　这季栀子，正当华年，你有否闻香？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