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时真亦假

　　一旦假做到了真时，不仅已经无法打，不能打，打了反要承担侵权违法的责任，而且已经殃及无辜，连真也被当成假了。

　　新华社7月18日报道，因为怀疑技术职业培训学校发给自己的职业资格证书有假，赵金泉被发证书的学校负责人雇凶杀死。但由银川市劳动部门和公安局联合调查的结果却出人意料，这家银川新华学校发放的800多份职业资格证书、包括赵金泉领取的证书并非假造，而

　　不过证书虽是真的，颁发的过程却是“假”的，因为发证部门根本没有对在异地的领证对象做过什么鉴定。

　　至于该中心为什么如此大方，报道中提到的收费标准耐人寻味：中心规定的收费标准分别是初级100元、中级150元、高级300元，而银川新华学校向学员收取的是中级600－800元、高级1500元。很难相信，这数百上千元的差价是由新华学校独吞的。该中心的效率也极高：6个人去年一年要发5万多张职业资格证书。

　　此事揭示了如今社会上一个触目惊心的现象———真假难分。真符合条件的未必能得相应的资格或证件，不符合条件的却能获得真正的资格和证件。这样的例子很多，只举两个不同层次的。

　　规规矩矩学习，老老实实考试的学员未必能领到驾驶执照，所以千方百计“孝敬”教练和考官已成为一些地方的常规。与此同时，从来没进过考场的人却拿到了货真价实的驾照，甚至可以在异地订购。在大学辛苦工作了一辈子、成果并不少的老教师往往当不了教授，博导更只是梦想。从来没有上过一门课、发表过一篇论文的官员、富商、名人却不仅当了教授，还被列为博导，而且手续齐全，申报、评审、投票、审议和签字盖章一样不缺。

　　某人在学术界声名狼藉，别人指责他招摇撞骗，他却敢告到法庭。之所以有恃无恐，原来他刚被某名牌大学一所学院聘为兼职教授，当地的主要媒体还作了报道。他手里的兼职教授证书自然是真的，并且是院长亲自奉上的。媒体曾质疑某名人的博士资格，但调查的结果却令发难者失望，通过他论文的答辩委员会主席乃某名牌大学的学术权威，委员的构成无瑕可说，学校的审批手续也完全规范。至于要检验他的实际水平是否达到博士水平，质疑者显然无计可施。

　　近年不时听到国外教授的议论，他们收到中国学生的申报材料中所附的推荐信好得令人难以置信，每项招标都打为最高的5%，连英语也不例外。有的教授亲自给学生打电话，却听不到一句用英语的回答。但写推荐书的教授承认，上面是他的亲笔签名，分数也确实是他所打的。

　　大家经常感叹，现在什么都能做假，打假难，打不胜打。但我感到，一旦假做到了真时，不仅已经无法打，不能打，打了反要承担侵权违法的责任，而且已经殃及无辜，连真也被当成假了。正因为上面提到的“真”博士、教授、博导多了，才会使高级知识分子失去应有的尊严；那样的“真”推荐信多了，才会使中国教授丧失自己的信誉。

　　假作真时真亦假，但愿全社会正视这一规律。

　　作者：葛剑雄复旦大学教授、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