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　吹过(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25日04:57 河南报业网-大河报

　　我想，我是一个喜欢写字的人，一如我喜欢轻摇我那柄很有历史的檀木折扇。写字时我感到安静，看着涌动的思绪随着墨水缓缓流出，一切的喜怒哀乐都被封印到纸上，以备以后的想念和缅怀。那把折扇静静地躺在紫色的绒套中，每每我总是洗净双手虔诚地将它捧起，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仿佛擦拭那万年的珍品，轻摇起来，便有风吹过，捎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香味。仿佛有魔力一般，烦闷燥热，手足无措的心就在那香味随风送入鼻翼的一刻归为大海般的宁静。

　　我得到这柄折扇是在2003年的夏天的上海。我想我是个自信甚至有点自负的人，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要成为更好的人。上了高中我学习了一门很少为人知的竞赛，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从简单的计算机语言学起，一直到复杂的高数问题。这项竞赛全国都少有人学，因为它难，因为它充满了创造性、挑战性和不确定的因素。然而这正是我热爱的，热爱这种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向上长大的感觉。这样我到了上海，参加一年一度的NOI(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走出了家门踏入了迷惘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衰败当中。我想我做梦也不会忘记上海的味道，高贵，古老，迷乱……我走过一排排低矮的旧房，随风招展的晾晒的衣服，阿婆们在弄堂口聊天，小娃娃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谣。七绕八绕和队友们找到了复旦大学——我们这七天的短暂的停靠岸。行李放好了，我拿出纸笔心想我可以写字了吧。我总是习惯于在身边放上纸笔随时用它们平静自己，沙沙沙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如蚕宝宝吃桑叶一般动听。有时我会把这些文字敲击下来，贴到论坛上，看着朋友们在下面七嘴八舌地讨论我的故事，我会微笑。我告诉朋友们我想要自己成为更好的人，那些天南地北的不曾谋面的朋友说好的好的弈丫我们支持你。于是我微笑着平静下来，继续追逐我的梦想。

　　然而我不曾想过我的梦想会在上海搁浅。这里没有我熟悉的一切，我自以为很刻苦地学习了一年的竞赛水平在高人眼里简直微不足道。高人们与我一样青春年少，但是他们六七年的学龄和互相熟悉的招呼让我感到无尽的寂寞。但是之后的试题却让我感到梦想如同幼时玩的泡泡一样，“啪！”响亮而清脆，破灭了。我认为我能在机房安静地发愣五个小时真是个奇迹。望着我不曾接触过的难题我竟然没有一点力气将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按下。组委会果然选用了高级的键盘，如果不环顾四周，我是不会听见别人在快乐自信地敲击，像我写字一样流畅。此时此刻我抑制不住让眼泪流下，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漂亮，所以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我哭的模样。我只希望自己的血液慢慢流尽，我能够安静地死在我热爱的电脑旁。像睡着了一样恬美，身下是一朵朵盛开的血红的向日葵，我的幸运花。

　　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热爱的东西感到万劫不复的绝望。

　　我记不得我是怎样走出了考场，我只是说好了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任何与我相干。我只是上海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留下的只是灰色的身影。带走了什么呢？我不知道。赛后组委会安排了丰富的活动，我们来到了城隍庙。到了入口处我便不走了，我告诉队友们你们去转吧我没事的，你们转完了再来找我。我微笑着，我只是有些累了。我抱着膝盖在台阶上坐下，店伙计向我笑笑又去忙活生意了。我回报给他一个我认为无比灿烂的阳光。

　　我微笑着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内心已经干燥得连一滴泪水都不愿落了。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这个孩子曾经充满了自信。电子琴拿到了最高级证书，学习总是一帆风顺，成绩不用担心，时常写些美丽的文字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但就是这个孩子，此时此刻，寂寞的，无助的。忽然，一阵香味飞来，我恍惚中，抬起了眼睛。

　　那是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流露着这几日我已忽略的关怀。“送给你。”他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这就是那香味的来源，一柄檀木折扇。只有镂空的花纹，样式古朴简单，摩挲着，恍如隔世。“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把由闭合到展开的折扇，也许你此时不及别人的绚丽，但你的香味是隽永的。我看过你的文章，也了解你的个性，只希望你能够平静下来，待到合适的机会，再做一次梦想的追逐者好吗？”

　　我无语。轻摇折扇，有风吹过，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香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心灵终于潮湿了起来。我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泪水，扔在上海，我要回家了。在盛大的典礼上，我知道了送我折扇人的名字——易水。也知道了他的成绩相当强，被清华直接录取了。

　　接下来的故事便落入了俗套，我拿到了折扇，平静下安静下，终于在2003年11月获得了NOIP(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分区联赛)的一等奖。再后来，经过复杂的挑选和考试，被保送到了浙江大学。似乎又成了一个经过磨难终成正果的形象，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

　　我在论坛上发的一篇《上海故事》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一时间我们竞赛界几个知名的网站纷纷转载。大家讨论上海，讨论那次比赛，又纷纷猜测那个人是谁。我没有写他的名字。我在等待。看着热火朝天的讨论，我似乎已经从那段灰暗的日子里走出了，只有文字和折扇提醒我回忆。

　　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E－mail　，没有签名我却知道是谁。他说，弈丫，我希望叫你弈丫，这样我觉得我们很熟悉，因为你的文章里讲过熟悉你的人都这样称呼你。看了你的《上海故事》很感动。我不知道那把折扇能够给你如此的支持。我诚惶诚恐。但又让我有了发信给你的勇气。这把折扇，除了当年我给你讲的，还有这个意思，打开了，为你送上一阵清香，合上了，随意放到一个角落。很多年来，它就那样静静地合拢，仿佛一个默默陪伴你的朋友。我能做一个这样的朋友吗？在你需要时，有风吹过。

　　我流泪了，同时我感到了心中隐隐的痛。我责怪自己现在才了解他的本意，又感恩于上天给予我这样的朋友。这是我最好的疗伤剂，宛如一个流浪的小兽得以休息的山洞，我可以在那些看不到的温暖怀抱中，愈合伤口。然后充满了力量继续上路，因为，我是个梦想的追逐者，我努力着，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

　　闲暇时，我依然写字，写春夏秋冬写草长莺飞，写满天散落的伤感，写我亦真亦幻的故事。我依然轻摇折扇，思念着关爱过我的人，因为他说过，在我需要时，总会有风吹过。

　　【点评】一篇用心写的文章。选取的是曾经在心上“有风吹过”即上过心的故事。可作散文，也可作小说读。作者所云故事亦真亦幻，但感情是真的。是的，真挚的，真切的。作者是懂得叙事策略的，故事之核藏在不乏曲折的叙事和几经反复的情绪起落之后。“图穷匕首见”。在我几近“绝望”，渴望援手的时候，一把折扇不期而至。因而“有风吹过”的感觉格外强烈，折扇象征的真实友情和人生成败的启悟一起获得。文章的灵魂因之而活灵活现。作者的文字不能算是精纯老到的，有时喜欢多说一点，但都是有感情的，有黏性的，适合叙述这种故事。它能够打动读者的心，我就是一个证明。

　　省文联副主席著名评论家孙荪

　　郑州一中徐弈高中组特等奖

　　责任编辑：任远飞

有风 吹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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