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散记（神州情思）

　　孙继泉

　　夜宿天山

　　从天山深处回来，维族大嫂已把一只羊羔宰好，倒挂在松树上，等着我们。

　　她的儿子手执一截羊鞭到牧场赶羊去了，女儿在林子里采蘑菇。她的男子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

　　这是我们进山后选定的一户维族牧民，这儿是他们夏季放牧的地方。几道山梁背后，有他们固定的家———几间低矮结实的土房子。

　　羊肉飘香的时候，儿子赶着一大群羊回家了。他把羊圈好，帮着母亲抱柴烧火。女儿拎着一只盛酒的纸箱子也回来了，里面装满肥厚鲜嫩的野蘑菇。她放下蘑菇，找出一把铁钎子，仔仔细细地擦起来。维族大哥是最后返回的。他好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自家的木屋旁。他下马后，把从外面买来的东西一件件递给妻子，拴好马，嘻嘻哈哈地凑过来和我们说话。

　　羊肉有两种，一种是烤的，一种是煮的，烤的是用松枝烤的，煮的是用泉水煮的，鲜美清香，直吃得我们满嘴流油，直吃得我们双手油腻，直吃得夜空出现了满天星斗。羊肉、烈酒和奶茶，松林、草场和星光，轻而易举地把我们这些远方的客人弄醉了。

　　我们进入蒙古包睡觉的时候，维族大哥一家早已入眠，他们全家挤在破旧的木屋里，把崭新宽敞的蒙古包让给了客人。

　　晨曦微露的时候，我们听到维族大哥和大嫂在呜呜噜噜地用维语对话，他们大概在安排一天的活计并轻松地聊天。

　　我们起床的时候，维族大嫂已把一壶奶茶煮好，奶茶飘散出醇厚的香味儿。此刻，维族大哥已经骑马走出家门，去忙活一家人的生计。他们的两个孩子还横倒竖歪地睡在土炕上。我们悄悄地离开了他们安在天山北麓的临时的家，离开了天山。哈密的朋友说，要带我们到天山北面的巴里坤草原走一走。

　　克拉玛依：油与水

　　克拉玛依首先呈给我们的是一台晚会———克拉玛依第五届水节开幕式暨庆祝歌舞晚会。一切准备就绪，天上却落起了雨。莽莽戈壁滩上的雨。罕见的雨。

　　滴雨贵如油啊！石油，缔造了这座城市，然而这里年降水量只有一百零五毫米，而蒸发量却高达三千毫米，由于缺水，几代石油人过着干涩的日子。1997年，石油人开始了他们的千秋大业———从阿尔泰山到克拉玛依长达四百六十三公里的引水工程。2000年8月8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水来了！滔滔高山雪水经过一路跋涉注入干渴的石油城，今后，每年将有四亿立方水流淌过来，这一天，被石油人命名为水日。

　　雨点从轻柔变得密集，风鼓起了幕布，演出照常进行。舞蹈《欢庆秧歌》、歌伴舞《美丽的克拉玛依》……观众席上，有人撑起了伞，有人没撑。大家沐在风雨中，过节。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参观。自然要看黑油山。自然要看一号井。自然要看油田作业区……但是，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与水有关的几个“景点”———

　　城市雕塑———“水来了”。一个体态婀娜的少女高高地举起一罐水，让一道清流流过自己的周身。

　　九龙潭公园。这是雪水进城的入口，也是克拉玛依河的源头。九条飞扬的瀑布欢笑着高歌着落入九龙潭，激起一片洁白的水花。让我想起丰收的农夫骄傲地把堆成山的饱满的谷物顺风扬起。

　　生态农业开发区。在克拉玛依看生态农业原是始料未及的，但铺展开去的玉米地就在面前，还有棉田，还有土豆和向日葵，还有葡萄瓜果和菜蔬……在被誉为西北第一棚的克拉玛依生态科技园，那坠满秧蔓的荷兰黄瓜、微型番茄、彩椒、蛋茄、观赏南瓜，令这些从内地赶来的人瞠目结舌。

　　回城的路上，同行的克拉玛依市旅游局的同志指着路边的一丛丛绿告诉我们，哪是红柳，哪是骆驼刺，哪是芨芨草，并说，原来，这无边的戈壁滩上寸草不生，水引来之后，改变了这儿的小气候，使这儿呈现出遍地绿色。

　　是的，有油，又有了水，克拉玛依人还缺少什么呢？不缺什么了。只要有梦想，只要有激情，只要有浪漫，只要有时间，就会有奇迹，就会有辉煌，就会有令人瞩目的明天。

　　《人民日报》 (2005年07月26日 第十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