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这是一部讲述现代都市情感的小说。顾海洋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当他把母亲接来一起住以后，两代人的不同生活习惯引起婆媳矛盾，一系列的故事展开了……小说情节纵横交错，包容了所有我们需要并渴望之美好的人间感情———爱情、友情、亲情……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在今年北京举行的大学生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

　　二十七、凌晨的悲剧

　　出门后，肖晓头也不回地跑，眼泪刷刷地流，跑着跑着她就迷茫了，自己究竟要跑向哪里？她不知道，只是孑然地站在街上，看着人来车往，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她擦了擦泪，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站的地方里妈妈家不远了。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细心的妈妈肯定能看出她刚哭过，不想被她拽着追问，肖晓打车去了和眉西合租的住处。

　　上楼时，肖晓忽然想起顾海洋说门口有人等，回来有人送，有人等？她激灵了一下，想起了齐小路。

　　她敲了敲门，冲开门的眉西劈头就问：“是不是海洋来找我时，齐小路在门口？”

　　眉西怯怯地看着她，把门拉开得大了一些，看着肖晓进来，她才避在门侧用鼻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怎么会把齐小路当成我的男朋友？”肖晓目光锐利地逼视着眉西不放。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眉西不敢看肖晓，埋着头小声把过程叙述了一遍。

　　肖晓抱着胳膊，死死地咬着下唇，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直到她说完，才缓慢问：“你为什么要说齐小路是我的男朋友？”

　　“对不起，当时我不知道顾海洋在上面一段楼梯上等你。”

　　“就算你不知道他在，那你为什么要按到我身上？”

　　“我和一位男朋友在一起，我有点喜欢他。你知道，我很难遇上能让我喜欢的男人。”

　　“行了！”肖晓厉声说：“为什么你总是遇上身体喜欢的心灵抗拒的？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以为自己是纯净的天使？不过是个风流成性却要以惧怕黑夜为借口随便拉个男人就上床的没责任感的女人！”

　　肖晓的狂怒让眉西瞠目结舌，她愣愣地看着她，几乎不肯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若在平常，眉西早就如愤怒的豹子露出尖利的牙齿还击了，可今天不成，她知道肖晓对顾海洋的爱是多么的特殊，若不是被逼到山穷水尽，肖晓断然是不会这样出口伤人的。

　　眉西蜷坐在沙发上，任由肖晓的愤怒像冰雹般劈头盖脸地向自己砸下。如果这样能让肖晓好受一些，她愿意就这样被彻底地伤害一次。

　　肖晓终于说累了，她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哭了，没有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泪，从指缝里钻出来。房间静得寂寥，只有啪嗒啪嗒的泪水滴落声。

　　眉西知道自己无法安慰肖晓，她也不需要安慰。

　　突然，门铃响了。眉西瞪大眼睛看了看肖晓，满脸泪珠的肖晓也同样看着她。眉西用嘴角隐隐笑了一下，跳起来三步两步冲到门口，她想，或许是顾海洋意识到错怪了肖晓，前来道歉的。她刷地拉开门，可门外的人，却让她的心腾地就怒火起来。门外站着的是齐小路，他说：“我就想和你说句话。”

　　失望夹杂着对肖晓的愧疚，让眉西口不择言：“我就那么稀罕你的话啊？你以为你是谁？你爱我？你连怎样取悦女人的身体都不懂，还奢谈什么爱情？除了令我厌恶，你有什么可取之处？你最好滚远点，越远越好，别整天坐在我门口给我心上添堵！”眉西连珠炮样发射完了心里的愤怒，对门外呆若木鸡的齐小路看也不看，狠狠地把门摔上。

　　肖晓说：“你的话太重了。”只说了这一句，现在她没有那么多心情去顾及别人。

　　眉西抱着胳膊气咻咻转来转去：“若不是他，也到不了现在这地步。”

　　肖晓叹了口气：“或许我们的爱情太顺利了，老天终要赐于我们一点波折才能甘心。”

　　眉西陪着小心用肩碰了碰她：“明天一早，我去替你解释清楚。今天就算了，给他一晚上时间让他冷静一下。”

　　肖晓苦笑了一下，眉西拉拉她：“去，把脸洗一下，不然明天他来向你道歉时，你红肿着一张脸，多掉分……”

　　整整一夜，肖晓几乎未眠，不知顾海洋是不是也如自己一夜未眠？是不是有些后悔？有好几次，她拿起电话想拨过去，想着眉西的话又放下了。睡前，眉西说：“我去解释一下就没事了，你就等着他来负荆请罪吧。哦，对了，不准半夜偷偷给他打电话，咱是女人，得让人求着才有点成就感不是？”

　　她捱到到了凌晨，才迷糊了一会，一声尖利的惊叫划碎了凌晨的宁静。肖晓的睡意全然跑散，索性起床，洗了把脸，拉开窗子透透空气。楼下有急切而惶恐的人言在空气中穿来流去。肖晓寻声望去，在隐约的鱼肚白中，拖着扫把的清洁工人和几个晨练的老人，围在楼下不远的小区铁栅围墙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高高的铁栅栏上似乎挂了个什么东西，她揉揉眼睛想看仔细，一辆警车呼啸着开来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转到眉西的房间，拉开窗子看。这一次，她看清了，铁栅栏上挂着一个人的身体，瘦长的身体在早晨的薄雾里一动不动，套在牛仔裤里的腿僵直地垂下，在微风的吹拂下，他敞开的浅白色茄克一张一合，像一只被缚住的大鸟，徒劳而绝望地合着虚脱的翅膀。

　　警车的顶灯，一闪一闪地轰淡了晨雾。

　　眉西翻了个身说：“看什么呢？”

　　肖晓慢慢地转过了头：“眉西……”

　　眉西坐起来，搓着眼睛说：“呀，天亮了。”

　　“眉西，你来……”眉西从床上溜下来，跟着肖晓的视线向外望去，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慢慢张开，泪水滚落下来：“他为什么要这样？他在惩罚我……”

　　眉西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肖晓跟在身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若不是她怂恿眉西去跳芭蕾，她也就不会认识齐小路，若是不曾相识，这一切也就没可能发生。

　　眉西穿着宽大的睡衣在薄雾里飞奔，有好几次，她几乎要被睡衣拌倒了，却又趔趄着站稳了，跑向齐小路。

　　眉西扒拉开人群，看着挂在栅栏上的齐小路，她茫然若失地看着围观的人，喃喃问：“你们怎么不送他去医院？”

　　正在从栅栏上往下摘齐小路的一个警察说：“身体都僵了，送医院没用了。”围观的人群发出啧啧的感叹声……

　　眉西呆呆地看着警察把齐小路的身体放下来，他平平直直地躺在地上，再也没了往日的鲜活，铁栅栏的尖头钻进他的下颌，滴落在身上的鲜血早已凝固成了一片片深咖啡色。他面容平静，甚至唇角还挂着笑意，仿佛在问：“眉西，我想让你记住我一辈子，你看，我做到了。”

　　眉西咬着手指，围着他转来转去，眼里没了泪。在他的头边，她停了下来，慢慢地跪下去，她抱起他的头，用脸贴了一下：“傻孩子，我值得你拿命去爱么？”

　　一个警察拿着记录本走过来问：“你认识他吗？”

　　眉西低着头，将他的头紧紧抱在怀里：“我认识他……”

　　警察说：“我们已经通知他的家人了，你起来吧，我们需要对死者做一下处理。”

　　“让我抱他一会，如果这样能赎我对他犯下的罪的话。”眉西将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慢慢地梳理。

　　肖晓走过来，拉起她的一只手：“眉西，起来。”

　　眉西仰头看着肖晓：“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这样爱我。”

　　“眉西，你起来，齐小路的母亲来了……”肖晓低声说，她看到齐小路的母亲被人从一辆出租车里搀下来，她踉跄着扑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她大叫了一声“我的儿子”，就昏厥过去了。

　　几个搀扶她过来的亲属，先是一片号啕，然后看着抱着齐小路的眉西问：“你是谁？”

　　身后的人群里响过一阵骚动，大约是眉西是齐小路的女朋友，齐小路为她自杀之类。一个年长的女子厉声问眉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眉西的点头还未及落下，她就被几双手包围了，他们咒骂着撕打着，眉西不反抗也不逃跑，任由尖利的指甲抓在脸上，任由她的头发像秋风中的落叶，被一缕缕扯下……

　　肖晓凄厉地尖叫着“别打了别打了”，试图把眉西从愤怒的包围中拖出来。可是，她太势单力薄了，很快，她就被卷进了那些因着悲痛而失去了理智的拳头底下。

　　几个警察上来了，好容易才把眉西和肖晓从愤怒的击打中剥离出来。

　　（27） 作者:连谏 汉语大词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