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恢复祖先的尊严和荣誉（人物专访）(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27日04:04 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为台湾泰雅族人后裔，田贵实从12年前开始研究自己族人的文面传统。经过多年的坚持和努力，他不仅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花莲太鲁阁———“自己族人的土地上”建起泰雅人文面博物馆，还在美国等地巡回展出自己的研究成果，引起广泛关注———

　　原来我们是一家人

　　看了田贵实对泰雅文面做出的发掘和保护，英国剑桥大学学者克里斯托弗做出这样评价：“你的力量很小，但是你做了很大的事情。”

　　日前，田贵实再次来祖国大陆访问，继续推展泰雅人文面研究保护工作。历经多年艰辛并且已经获得肯定的他为什么仍然执著于泰雅文面研究，他还有什么梦想没有实现？记者在北京专访了田贵实。

　　记者：听说您此次来到大陆，是为了达成一个多年没有达成的愿望？

　　田贵实：是的。这个愿望很简单，就是把我搜集和整理的有关泰雅人文面的图片、资料等物品拿到大陆来做一个展览。这是我多年的愿望，但遗憾的是一直还没有实现。

　　记者：为什么您这样看重这个展览？

　　田贵实：1993年我开始做泰雅人文面的研究和保护。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和泰雅人一样，大陆的黎族和独龙族也有文身的传统。并且两岸的文身在很多文化特质上有重叠。比如，泰雅人和黎族都认为文身代表美观、可以避邪，是通往祖灵的识别———也就是说，人死后可以凭借身上的刺青受到祖先神灵的指引，与祖先团聚。另外，我还发现两岸少数民族有许多共同的地方，比如父子连名制———我的泰雅族名字叫给米·西畔。给米是我本人，西畔是我爸爸的名字。大陆这边许多少数民族也采取这样的父子连名制。又比如都有崇拜祖灵，都有室内葬等习俗。

　　我这才了解到，原来我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我就希望大家能够立即认祖归宗。两岸的政治分隔已经把我们隔开太久，是政治让我们彼此变得不认识。我很希望透过我的展览，让两岸少数民族之间能够相互认知，彼此了解。

　　泰雅文面不是“泰雅黥面”

　　记者：是什么让您对泰雅文面的研究和保存如此执著？

　　田贵实：是为了恢复我们祖先应得的荣誉和尊严。要知道，泰雅人的文面意义非凡啊。除了我刚才说过的代表美观、可以避邪和通往祖灵的识别，文面还是泰雅人族群的识别。在台湾的12个少数民族中，只有泰雅人文面。此外，文面还代表泰雅人成年，文面后男孩子就可以结婚，女孩子可以嫁人。再有，文面是祖灵的记号，一辈子在你的脸上，看着你，跟着你，你的心地善良，你的文面就会一辈子保持鲜艳，你做了坏事，祖先就会不高兴，文面就会颜色暗淡。对于泰雅人，文面也是荣誉标志。可是从1913年开始，占领台湾的日本人就禁止泰雅人文面。他们认为这是森林中野蛮的记号，是丑陋的、不文明的甚至是迷信的标志。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理解这种已经传递了千百年的传统。国民党到台湾后延续日本人的做法，甚至延续日本人对文面的称呼“泰雅黥面”。“黥”是古代一种在脸上刺青的刑罚。我们哪有犯过罪，为什么要称我们为“黥面”？这不公平啊！因此，为了说明泰雅文面的真实含义，这些年我访问了300多位文面老人，采访他们，给他们照相，把他们的声音和画面保存下来，给人知道。

　　不过在我看来，这些影像的保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把每个被访老人都写成一个生命的故事。他们没有读过书，但他们讲述自己经历的话语充满了值得我们这些晚辈人学习的人生哲学。我把这些记录称为“小故事大道理”。我要保留它们，把它们传给我们的下一代，让今天生活在都会区的年轻泰雅人了解自己老祖先的精神。因此，我要做的不仅是在其他民族心中，也要在泰雅人后代心中恢复起祖先的尊严和荣誉。

　　让更多的人了解泰雅文明

　　记者：在泰雅文面保护计划中，现在您的工作进行到了哪一步？

　　田贵实：关于文面保护的硬体建设，我已经进行了80%。我收集了老人的文面，为他们录下影像资料，收集复制泰雅人的用品，搭建起博物馆等等。至于资金来源，我主要依靠撰写有关的文章，贩卖一些有关的复制品，以及在国外举办展览来维持。

　　另外，我也在进行原住民历史的梳理和补充。在台湾历史上，有关原住民抗击日本人占领的部分有缺失。从1896年开始，为了反抗日本人抢占我们的矿藏和树木资源，我们的部落和日本人打了16年的战争。这就是“太鲁阁战争”。但是今天在很多人的意识里，这段抗争是缺失的。现在我正在搜集资料，弥补这段不该缺失的历史。

　　遗憾的是，我进行工作所倚仗的文面老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还在世的只有不到20位。他们当中最年轻的也有87岁，最年长的已经超过100岁。我估计5到10年内，随着文面老人的全部去世，泰雅文面会在台湾这块土地上消失。

　　当然，也有可喜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些年轻人开始接受泰雅文面之美了。我们开发了文面贴纸，一些年轻人愿意使用这样的贴纸来装饰自己。

　　记者：当您的保护计划全部完成之后，或者最后一位带有泰雅文面的老人离世后，您还有什么样的计划呢？

　　田贵实：我知道，不仅文面老人会消失，随着社会发展和外来文化的冲击，若干年后山里的原住民部落也会湮灭。但是我们的文化应该被保留下来。如果有那一天，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通过各种管道，将我研究和保护泰雅文面的成果与大陆同胞分享，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泰雅文明之美———那种克服环境，挑战自然之美。

　　这个愿望也是我今天的期望，我好希望立即将我的泰雅文面展览带到大陆来，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认识我们。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05年07月27日第三版)

　　作者：本报记者　王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