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为保一江清水百姓需要作出多少牺牲(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27日14:57 新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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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态治理公平观：有损失，岂能无补偿

　　──南水北调污患防治最新调查·补偿篇

丹江口库区，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成为一片湖泽。廖谦/图

　　如今生活在南阳淅川的农户，将要离开他们自己的家园。晚报记者廖谦/图

　　半月谈记者蔡玉高叶含勇单纯刚傅丕毅

　　“为了中原、华北、北京人民对水的渴盼，为了国家和整个民族的利益，他们决心再一次背负起沉重而神圣的使命，克服生存环境中的种种困难。”1993年，鲁迅文学奖得主、十堰籍女作家梅洁在撰写报告文学《山苍苍，水茫茫》时，就已经知道南水北调，于是在结尾留下这段激情文字。其实，这又何尝不是整个南水北调水源区人民牺牲和付出精神的写照？

　　工业发展缩水，农业生产受限，政府税源萎缩，部分群众生活水平下降，这些都是水源区政府和人民为保南水北调工程“一江清水”所做牺牲的明显表现。我们必须看到和承认这些可贵的牺牲。在半月谈记者调研过程中，各界人士一致呼吁，对为南水北调作出贡献的地区，应该进行生态补偿，以体现社会公平的原则，提高这些地区保护环境的积极性，从而保证南水北调能够可持续进行。

　　为保一库清水，丹江口库区百姓需要作出多少牺牲

　　炸、关、停，是中线工程水源区政府对付污染企业的三板斧。

　　最近3年时间，湖北十堰市先后否决了16家拟建黄姜加工项目，拒批了39家电镀企业、4家造纸企业和25家五氧化二钒冶炼企业的立项申请。前不久，十堰市政府把郧县违规新建的五氧化二钒冶炼厂一下炸了十几家，几千万吨的设备和材料变成了雪花片子漫天飞舞。

　　河南也不手软，政府明文规定，在水源保护区内，严禁新建造纸、化工、制药、酿造、电镀等重污染、高耗水企业，严禁无序开采矿产资源和各种破坏生态环境的行为，严禁在库区周边新建旅游度假村、宾馆、饭店等项目。2004年4月29日到30日，河南淅川县一次性集中炸毁了37家非法冶钒企业设施。

　　为服务南水北调工程建设，河南西峡县需要关停、转产、搬迁或深化治理一批企业，直接损失和所需资金约20亿元以上。其中制药和造纸等企业按生活用水标准治污，做到达标排放，约需注资2亿多元；林产品加工业关停转产后，损失约超过2．7亿元；以水泥制造为主的建材加工业因搬迁约需注资1．4亿元；冶金材料行业损失约4．1亿元。

　　由于水库淹没、退耕还林等原因，水源区耕地资源正在急剧减少。1973年，丹江口水库建成蓄水后，淅川县淹没耕地28．5万亩，占全县总耕地面积55％，当时最富饶的沿江三大川基本淹完；十堰两座县城20个集镇被淹，共计淹没农田30万亩。2005年10月，丹江口大坝加高蓄水后，水源区农田将很快再度被大面积淹没，其中十堰耕园地淹没约25．6万亩；淅川县耕地淹没约13．1万亩，又有过半数农田将从此消失。

　　另外，水源区25度以上坡耕地按国家规定将全部退耕还林，耕地面积大幅减少带来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耕地负荷更加繁重，库区人口、资源和生态环境的矛盾更加突出。

　　为配合退耕还林，水源区对天然林实施保护，部分山区群众也将因此返贫。十堰市天然林面积1292万亩，目前已有1059万亩被保护起来禁止砍伐，1000多名林业工人由砍树人变为育林人。西峡水源区大部分群众过去一直靠山吃山，中线工程实施后，水源区将设立禁采、禁伐、禁垦、禁牧区域，由此直接导致农业经济减收4亿元，山区农民人均减收1000元。未来几年西峡县水源区还将有150万亩天然林划为禁伐区，156万亩天然林划为一般生态保护区，这将使2万多名林场职工及其他从事林木加工业的劳动力面临失业。

　　为了控制农业面源污染，水源区将限制农民大量使用化肥、农药。由于当初政府的大力鼓励引导，十堰市郧西县一度成为“中国黄姜之乡”，2004年黄姜产业实现ＧＤＰ3．56亿元，占全县ＧＤＰ的25％，成为郧西县富民强县的支柱产业。目前，十堰市已将黄姜加工企业由60多家减少到27家，黄姜种植面积也由2003年的76万亩锐减到30余万亩，原本看到致富希望的农民，生活一下又回到了老样子。

　　移民安置也非常棘手。丹江口水库建设一期工程，十堰市动迁移民28．7万人，大坝加高蓄水后，又要动迁的移民达到17．48万人。两次淹没两次动迁，移民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但从1958年到目前为止，国家投入给丹江口水库一期移民的经费人均只有1200元左右。湖北省省委书记俞正声在钟祥市看到移民的生存现状后动情地说：国家欠移民的情，国家欠移民的债。

　　十堰市移民局董光安告诉半月谈记者，十堰二期移民工作有五大难点。一是农村移民安置数量大，80％是农民。二是十堰库区人均耕地少，就地安置难度大。三是外迁移民工作强度大。在丹江大坝2010年加高蓄水前，十堰将外迁移民约8万人。四是受第一期移民搬迁影响，一些回迁移民的现身说法，给二期即将动迁的移民造成很大的思想顾虑。五是新老移民矛盾大，新移民享受到的政策，老移民无法享受，心理上很不平衡。十堰市移民局副局长李国钧坦言：“我们现在有8万多人要迁移出去，老百姓不愿意走，光靠政治思想工作，没有一个特殊激励政策，很难迁移出去。”

　　为保一江清水，有多少清规戒律东线必须恪守

　　记者在东线采访时发现，戴上了“南水北调水源区”的光环后，扬州的江都市、邗江区以及泰州市的一些地区在经济发展中也面临诸多制约。

　　最明显的约束便是对当地产业结构的限制。江都市沿江拥有良好的30多公里的岸线资源，在江苏省新一轮沿江开发的大潮中，江都本来应该利用自身独特的区位优势，实现自身经济的一次飞速发展。但因是南水北调最主要的水源区，按照水源生态环境保护区建设的要求，江都所有的有环境污染的项目必须由江苏省环保厅来把关，大用水、大排水的项目根本不能上马。江都市发改委副主任毛晓虹告诉记者，江都市为此失去了很多招商引资项目，江都市沿江工业园区的发展也一直非常缓慢；在和一些企业洽谈投资时，一听江都是水源区，有些企业掉头就走。

　　正常情况下，企业只要符合国家规定的达标标准进行污水排放即可；但对水源区，国家却要求企业达标排放之水还要进一步深度处理，才能排放。这一要求不仅提高了企业的生产成本，也大大增加了当地环保部门的工作难度。一位基层环保局长向记者抱怨，每当环保部门要求企业对自身的污水进行深度处理时，一些企业就会拿出环境保护法来和环保部门争辩，认为按照法律规定的标准排污就行，这让环保部门束手无策。

　　国家对当地政府的治污要求提高，也增加了当地政府的负担。江都市城市垃圾场位于芒稻河边。按照当初的规划标准，这个垃圾场至少能再用上15年，但芒稻河是输水通道，因此，国家要求江都必须在2007年之前将垃圾场移走。当地政府估算了一下，要迁移这么大一个垃圾场，需要投入1．2亿元资金。但国家对此并无任何补助，完全要由地方财政支出。“这对地方政府来说，绝对是提前支出。”江都市发改委副主任毛晓虹说。同时，南水北调对水源地污水处理厂的建设规模和建设进度都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这些对当地财政来说，也是极大的压力。

　　据毛晓虹介绍，为防止生活污水对水源区三江营的污染，江都市要将江中一个小岛的居民全部移出。对这些居民的安置需要土地和资金补偿，且不说资金补偿，仅安置的土地问题就够政府头疼的。今年江都市所能开发的土地只有700亩，这些土地根本无法满足对这些居民的安置需要，更别想将其用于发展经济了。

　　构建和谐社会呼唤建立生态补偿机制

　　南京大学环境科学院教授陆根法正在为扬州市环保局做一个关于水源地生态环境保护区的规划。他告诉记者，南水北调东线水源地生态功能保护区规划实施的主要出发点，是服从国家南水北调工程的大局，支持国家的长期发展战略。规划实施后对水源地扬州市的近期发展会带来明显的不利影响，如果不采取必要措施对其近期的负面效应进行适当补偿，必将影响扬州市的发展，同时也会影响到水源地生态功能保护区的正常建设。这对生态环境改善者是不公平的，对整个水源地保护区是不公平的，也不利于提高保护者的积极性。

　　事实上，有关建立生态补偿机制的问题已经提出很多年了，但目前我国的生态补偿政策还很不完善，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价值没有得到重视，现有的资源法和环境保护法缺乏对生态补偿的明确规定，国家对重要生态区域的保护与建设投入不足。

　　生态补偿是一项复杂工作，其机制建立的难点主要表现在：生态价值的计算和确立问题，就是补偿多少；生态资源产权的界定问题，许多生态环境的产权往往是模糊和虚化的，甚至是不可能清楚界定的；补偿资金的来源和补偿方式的确定问题，就是钱到底由谁掏，又通过怎样的渠道给。

　　半月谈记者调研中，许多人士呼吁，针对东线、中线水源区生态环境保护的迫切需要，亟待从多条路径探索建立生态补偿机制。

　　自1992年国务院组织全国对口支援三峡库区以来，共为三峡库区引入资金161亿元，其中经济合作类项目2500个，到位资金142亿元，社会公益性项目到位资金18073亿元，对三峡库区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支撑作用。为统筹受水区与调水区经济社会协调发展，实现“南北双赢”的目标，国家可以参照全国对口支援三峡库区的成功经验和做法，组织京津冀等受水省市和中央国家机关对水源区县市开展对口支援。

　　《南水北调工程总体规划》一再强调，要按照市场经济的要求，遵循水资源价值规律，通过水市场配置水资源，使南水北调成为我国水资源市场建立过程中的里程碑。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一项工程的投入既有资金的投入，也有资源和要素的投入。作为水源地，在南水北调中，水源区以土地资源、水资源等多种要素投入了工程建设，甚至是以牺牲土地资产权益、水资源权益、水源区利益为代价投入工程建设，理应得到合理的补偿和承认。

　　不少基层干部建议，国家应制定水源区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设立水源区产业发展基金和移民后期扶持基金。另外，国家相关部委已有政策和项目，如退耕还林、天然林保护、生态公益林补偿、生态移民试点、长江上游水土保持重点防治工程、土地开发整理、优势农产品产业带开发、农村能源建设等，也应当优先考虑向库区、水源区重点倾斜。

南水北调：为保一江清水 百姓需要作出多少牺牲(组图)

南水北调：为保一江清水百姓需要作出多少牺牲(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