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都是一个个被他请来的(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7月27日16:20 新民晚报

——记广东肇庆“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创办者澳籍教师胡颂恒

　　特约撰稿江菲李文华本报记者汪一新

　　一个干瘦的老外，微驼着背，穿着雨鞋，挎着一个布包，慢慢走在广东肇庆郊区泥泞的山路上，用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友爱地望着那些住在棚户里的外来务工者。

　　谈起打工者的困境，他会抬起眼睛向远处望去，真诚地说：“真应该帮助那些失学的孩子啊。”

　　这个老外名叫约翰，今年58岁了，中文名字叫胡颂恒。

　　街头劝来80个学生

　　在肇庆北岭山下的外坑村，胡颂恒创办了“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如今，“中心”已有80个学生，他们都是胡颂恒从街头一个一个请来的。

　　胡颂恒1947年生于澳大利亚墨尔本。小学时代，一本《我们的太平洋邻居们》让他认识了中国。胡颂恒在中学和大学期间选修了与中国有关的课程。

　　1985年，他获得了到香港工作的机会。在香港的16年里，他在学校学习中文，在社区内当志愿者，并给自己取了一个中文名字：胡颂恒。他告诉记者，每到假期，他就会背起背包，独自一人到中国内地旅游，住6元钱一夜的旅店，坐慢车，吃盒饭，以此了解大多数中国人真正的生活。

　　1987年，胡颂恒第一次来到肇庆，当他得知这里是16世纪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中国的第一个落脚点后，立刻喜欢上了肇庆。

　　2001年，胡颂恒通过朋友介绍，来到肇庆加美学校担任外籍教师。闲暇散步时，他发现肇庆北岭山下临时搭建的平房和窝棚里，住着不少从贵州、四川等地来打工的外省人。他们的孩子有些已到了上学的年龄，但由于没钱读书，整日在街头游荡。

　　在加美学校西门外的小路上，有一名妇女带着一个小男孩卖水果。一天，胡颂恒买完香蕉后问那个小男孩：“你几岁了？为什么不上学？”那个名叫瞿宏伟的小男孩羞怯地回答：“家里没有钱。”

　　胡颂恒立即决定帮助这个小孩。开始的几个星期，胡颂恒每天晚上在学校的办公室里教瞿宏伟学英语。没过多久，他在瞿宏伟家附近租了一间房，办起了“英语角”。虽然他能讲流利的粤语，但为方便与这些外地来的孩子交流，他学会了说不太流利的普通话，

　　“他经常问我邻居的小朋友：你想学英语吗？到这儿来吧，不花钱的。”瞿宏伟对记者回忆说。瞿宏伟的邻居几乎全部是外来打工者。

　　胡颂恒的“英语角”很快吸引了许多外来工子弟。他们最初只是聚集在“英语角”门口，胆怯地看着这个老外。他们可能觉得这个会讲中国话的老外实在是和善亲切有趣，很快都涌进了“英语角”。由于外来工子弟渐渐增多，胡颂恒便将“英语角”改成了“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

　　为了让更多的外来工子弟读书，胡颂恒经常在黄昏散步时走访“中心”附近的外来工居住区，每次见到外来工家中的孩子，他马上就问：“上学了吗？愿不愿意跟我去上学？免费的……”胡颂恒以这种独特的“招生”方式，在街头先后招来80个外来工子弟。

　　一切都为孩子们

　　钟念蓉是胡颂恒为孩子们聘请的第一位老师，她刚来的时候被胡颂恒的“疯”劲吓着了：“只要出现在教室门口，只要是外来工的孩子，不论大小，胡颂恒都一律收下……”

　　4年来，胡颂恒的“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搬了3次家，一次比一次更靠近外来工居住的区域。2004年7月1日，“中心”终于“定居”到肇庆市郊外坑村一座二层小楼里，有80个外来工子弟在此读书。胡颂恒高兴地告诉记者：“我们终于有3个教室了，还有3个专职的老师，孩子们可以分班上课，我们还有黑板、电视和教材。”

　　有些人不明白胡颂恒为何要创办这个“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他笑着回答：“我爱孩子，就这么简单。一切为孩子，不需要理由。”

　　2003年，胡颂恒在铁路生活区租了几间平房，置办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有的出租屋甚至还配了电视。然后，他邀请外来工前来免费居住。

　　胡颂恒多次利用课余时间上街“拉客”到他的出租屋免费居住，好几次还叫上“中心”教师钟念蓉前去当翻译。钟念蓉告诉记者：“他带着我到街头、火车站，碰到看上去像外地人的就问：你是来打工的吗？你有孩子吗？找到地方住了吗？我们那儿有房子，如果困难，可以免费让你住……”

　　2003年元旦，胡颂恒站在站北路的一家餐馆门口，看见路过的外来工就迎上前去说：“请你到餐馆吃饭，不要钱……”他站在餐馆的柜台前，不停地为用餐的外来工结账，结果有80人享受了他的“免费午餐”。

　　2005年春节前，胡颂恒预定了一个职工食堂准备请外来工吃年饭。他事先订了60份饭菜，结果请来了200多位外来工及其孩子。他说：“没关系，你们在这里吃，我结账……”

　　他觉得，尽一点力，做一点好事，很开心很有意思。当然他承认，他的能力很有限。

　　他也是个困难户

　　胡颂恒介绍，“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的运作成本不低，每月大约需要五六千元的开支。他除了资助3个外来工子女到当地的正规学校读书，还经常接济一些生活困难的外来工。胡颂恒每月4000多元的工资，根本不够“中心”的开支，幸好香港、澳洲等地的一些朋友经常捐款、捐物给他，帮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胡颂恒有时没钱给“中心”的3位老师发工资，会不好意思地问他们：“可不可以过几天再发工资？”老师们知道他又陷入了窘境，都痛快地说：“没关系，不发也可以。”没过几天，胡颂恒借来钱发工资，老师们不好意思要，胡颂恒硬塞给他们说：“你们也要生活啊！……”

　　可是他自己每天只吃午晚两餐，大都是到餐厅随便买个三五块钱的盒饭，解决温饱。我们注意到，他穿的凉鞋鞋底已有裂缝。小男孩瞿宏伟还告诉我们，老头儿就那几件替换衣服，很寒酸的。一年四季都穿凉鞋，冬天就在凉鞋上套双袜子。

　　有人以为胡颂恒很有钱。其实他也是一个工薪阶层，由于乐善好施，他早已成了一个“困难户”。

　　坚信“坏人少，好人多！”

　　在“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采访时，许多外来工围在我们身旁说：“胡颂恒老师真是个好人！”然而，好人也有被骗的时候：一户外来工家庭免费住进了胡颂恒租的房子，几天后便把屋里的东西卖光，跑了；另一个他从车站领来的孩子，骗他说是被拐卖到肇庆的，当胡颂恒请警察送他回家时，他却穿着胡颂恒买的新衣服溜掉了……

　　提起这些不愉快的事情，胡颂恒爽朗地耸耸肩说：“要坚信，这个世界还是坏人少，好人多！”他告诉记者，肇庆加美学校的同事们得知他创办“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自发地为外来工子弟捐赠书籍、鞋子和食物，有的老师还担任了“中心”的义教。

　　今年4月28日，肇庆某小学的一位女教师找到胡颂恒，要求到“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当义教。她告诉胡颂恒，她依靠好心人的捐助才完成了大学学业，现在想帮助像她那样苦命的孩子。

　　5月13日，两个在电子厂打工的贵州少女，利用休息时间乘车赶到“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每人为这里的孩子捐资150元。

　　就在最近，两箱来自澳洲的赠书刚刚运抵。胡颂恒告诉记者，如果没有社会各界和热心人士的大力支持，“外来工子弟学习中心”就不能一直开办下去。

　　朴素的评价：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好人！”这是当地大人与孩子对胡颂恒最恳切最朴素的评价。

　　胡恒颂的头顶已秃，鬓脚稀疏。他不是个健谈的人，谈论的内容绝大部分是那些外来工的孩子，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陈述着，偶尔会低下头，沉默着，似乎这些孩子目前的状况他也有责任。

　　他始终认为，没有钱，不应该成为上不了学的理由，因为“孩子的教育是社会的问题，而不只是家庭的问题”。“小时候受不到好的教育，长大就会给社会添麻烦。”

　　胡颂恒多少有点兴奋：“我觉得自己的努力证明了：只要有条件，孩子们还是愿意学习的。”

　　他已适应肇庆的生活。别的外籍教师都是只教一个学期或一年就离开了，只有他，4年来始终住在那间教师宿舍里。教师宿舍的条件越来越好了，有了电话，安装了宽带。但胡颂恒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只有那几件衣服。他的电脑是二手的，已是超期服役。“这个星期天我要找人帮我修修了，电脑一再死机。”他叹了口气。

　　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4年来他与孩子们的照片，还有一张中国地图，书架上堆满了书，地上堆满了包裹，那是他的朋友寄来送给这里的“小朋友”的。

　　“吃香蕉吗？”他指着桌上的一根已经很不新鲜的香蕉，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

　　胡颂恒和孩子一见就亲　图TP

　　朋友们捐来了学习用品，胡颂恒兴奋地忙着拍照　图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