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的季节

　　杨明熹

　　记得那一天，天空阴沉沉的，朔风劲吹，雨雪飘飘，给原本压抑的心境平添了更多的悲凉。早上8点刚过，营区的操场上，几十位退伍的兵大姐伫立在雨中。虽然已卸下笔挺的肩章和闪闪的领花，但看上去依然英姿飒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道理人人都懂，但个中滋味，只有当过兵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得到。

　　特别是广播里不断播放的《驼铃》歌曲，别说老兵不能自持，就连我们这些刚进军营的新兵也被感染得泪水涟涟。

　　今天的时钟走得特别快，滴答滴答赛跑似的，转瞬间就奔到了九点。首长开始宣读退伍人员名单，完毕，和老兵一一握手道别。我们则站在老兵对面，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一会，轮到我们告别了。我清楚地记得班长是最后一个走到我们面前的。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我们的手。就是这双手，曾经“凶狠地鞭策”过我们，也曾温暖地扶助过我们。从此以后，我们也许再也无法触及这样一双手。此刻，她眼里闪烁的泪花分明在告诉我们，她有多么地不舍和依恋。就是这双明澈如秋水的眼睛，曾经凝视着我们训练，关切着我们冷暖。如今，她就要离开。

　　班长的手开始颤抖，她用沙哑的声音冲击着我们的耳膜：“以前对你们太严厉、太苛刻，你们不会恨我吧！我要走了。希望你们珍惜军营好时光，好好学习，茁壮成长。但愿我们的友谊就像红河水一样绵长!”这一刻，所有的情感才被高度浓缩，心与心的距离重合到零。

　　其实，入伍就像一道关。进关之后，人就有了质的变化。一身戎装，只是形式上，真正的变化是在骨子里头，常人难以发现，有时连自己都难以明白，只是到了关键时刻才会显现。而退伍也像一道关，出关之后，人生将面临重大转折。离开了自己一手“带大”的新兵；离开了患难与共的姐妹；离开了曾经得意也曾经尴尬过的训练场；离开了用青春和热血铸就的军旅生涯。她们将走向扑朔迷离、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她们哭了。毕竟那些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那些哭过闹过笑过的姐妹情谊将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

　　这个平日里狼烟四起的训练场早已被泪水荡漾起无数涟漪。在嚎啕的痛哭声中，老兵走了。

　　当我们再次回到训练场上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老兵。虽然相隔只是短暂的一天，却像经历了数十年，一下子都变得自信、成熟起来。是班长的话在鼓舞着我们。我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另一个落泪的季节离我们并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