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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老鼠与多元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05日18:06 今晚报

  一个有悖于惯常对鼠评价的标准,一个与传统情感大相径庭的比喻,一个让人感到新奇“叛逆”又感到不伦不类的歌名——“老鼠爱大米”,贸然出现在人们中间,处处可闻而又无法逃避。

  什么比喻不能用?偏偏让老鼠与神圣爱情挂钩,它配吗?老鼠与大米,吃与被吃,动物本能需求,置于人类情感领域,成何体统!

  据说原先歌名为《就这样爱你》,没有流传开,而后歌名一改,流传之速,堪与“老鼠繁殖”速度相比。“另类”比喻的魔力出人意外。你嗤笑也罢,疾首也罢,少男少女们唱得有滋有味,连中老年也有人要听上一回哼它几句的。

  比喻即“打比方”,依照事物的相似点,以此喻彼。作者高妙处也许就在这独出机杼,富有听觉的“冲击力”。有人反诘:说冲击力,“苍蝇爱大粪”不更强吗?流行就好?流行性感冒呢?“四害”之首,人类大敌,国中贬义鼠谚何其多也。罗米欧对朱丽叶,会说“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吗?搞笑歌曲如此热炒,折射出的不正是价值取向的低俗?但也有人反诘:人类中某些“爱情”,比得上老鼠爱大米吗?为什么不拿出点既“高雅”又传唱得开的作品……

  正正反反,驳驳诘诘,展示的正是多元文化的格局。其实视野是不妨稍稍拓开一点的。看各地民间流传的老鼠嫁女、老鼠搬家故事,于年画、剪纸、雕塑、皮影戏、连环画中尽情挥洒;花轿、伞盖、旗、锣、灯火、吹鼓手,那场面渲染得何其热烈盛大!农家晚上还特地点上油灯,为老鼠办喜事照明,让小孩侧耳谛听隐隐传来的唢呐声、欢闹声。对上帝创造的这一生灵,充满友善、怜爱、宽容,并不判它“十恶不赦”,“踏上一只脚,叫它永世不得翻身”。再看蒲松龄笔下的“侠鼠”,眼见同类落入蛇口,袭扰不断,以弱斗强,是何等的侠义。比起那些见死不救、临阵脱逃的“人类”,真不知高出几多。而《三侠五艺》里被包拯招安的江湖侠客锦毛鼠白玉堂等“五鼠”,大概也是为数不多的“正面形象”吧。

  由此不禁想到了另一种小生灵蜗牛。这个行走如挪的慢行动物,“文革”中竟酿出轩然大波“蜗牛事件”,因为美国商人向我方赠送了玻璃钢蜗牛礼物,惹得江青勃然大怒,以为是别有用心地讥讽我国建设速度之慢旋即展开浩大的讨伐运动。后经查明蜗牛乃人家的厂标,赠送完全出于友好善意。兴师问责之余,倒抖出了“女皇”让人笑掉大牙的愚顽偏见与孤陋寡闻。今日有地方将《蜗牛》列为爱国歌曲让学生传唱,学习其进取向上的精神,不论这种择选是否恰当,至少是宽容破格之举,是多元文化的一次胜利。

  上帝为这个世界创造各种生灵蔚为大千。龟,既有千年灵龟的美誉,也有缩头乌龟的贬称,还是男戴绿帽的别名,呈现的正是一种多元的表述体系。伊索寓言中的蛇是咬死农夫恩将仇报的负义者;中国戏曲里的白蛇青蛇却是让人爱怜的多情者与侠义者。毛泽东笔下的孙悟空,有时是精兵简政后深入敌后的八路军,有时又是打入革命队伍善变的妖精;列宁一面把狐狸比作狡猾的敌人,一面看见雪地里靓丽的狐狸而赞不绝口。只有如“文革”那样的年代,“红太阳”才被垄断成“伟大领袖”的专利,弄到说了句“太阳晒死人”而大祸临头,到处神经兮兮的。在正常的思维状态下,比喻的运用是大可不必“舆论一律”的。

  世界多极,文化、思想多元,比喻多义,审美多元,是客观存在也是一种大势,不应将自己逼于“非白即黑”的窄狭胡同。史铁生说:“只要不独尊某术就好。一旦独尊,就是牢狱。牢狱并不都由他人把守,自觉自愿地画地为牢的也很多。”牢狱也并不单指有限的空间,有的人满世界走,却只对一种东西有兴趣,只看见了简单不能容忍复杂,因而愤愤然说“什么都不是”。一种事物既然已经存在,就像一个人已经出生,只不过还没有一个公认的名字罢了。尊重不同文化的差别,尊重多种生活方式的价值取向,不轻易评判和摧毁同自己文化不相吻合的东西,强调任何普遍假设都经过多种文化的检验,强调寻求理解,和谐相处才是。谁想在思想文化、文学艺术领域搞“单元化”,只能是一厢情愿的心劳力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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