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这是一部继《山海经》、《西游记》、《封神演义》之后的“东方新神话主义”奇幻之作，不仅继承了上述作品的优秀特质，更博采众长，将神话、魔幻、武侠、言情、地理、人文、上古历史揉于一体，以史诗般的笔触再现中华民族文明起源的洪荒时代瑰丽神奇的神话。

　　五、咫尺天涯·蜃楼城之夏

　　这一日，群雄南北折返将近千里，虽将水妖的部署完全打乱，逃出生天，但终究未能到达天壁山北端。

　　要想越过这陡立千仞的绝壁，东渡蜃楼城，绝无可能。

　　纵然科汗淮能翻山而去，群雄则惟有束手就擒。

　　突然众人只见天壁山离地两丈余高处，赫然多了一道宽三尺高丈余的狭长裂缝。

　　当下金族游侠施放幻镜真气，在那桃花源洞隙前立起一道六丈来高的幻镜屏障，众人则绕过那幻镜，跃上桃花源，次第朝里走去。

　　洞中一片漆黑，科汗淮手持三昧火炬走在最前。众人查遍四壁，都未找到任何出口或是机关。

　　科汗淮站在东侧石壁旁，沉吟沉吟道：“奇怪。这石壁不像是岩石，难道另有玄机么？”当下断浪气旋斩吞吐出鞘。“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石土飞溅，洞中四壁石头簌簌落下。

　　尘烟散尽，众人举起火炬望去，出乎意料之外，东侧石壁并未被洞穿，只是震落了一地的石块，露出青黑平滑的平面来。

　　游侠中有人吃惊道：“北海玄冰铁！这山壁是北海玄冰铁！”

　　拓拔野凑身上前，借着火炬的光芒，看见玄冰铁上竟刻了一行小字：玄冰为界，水木相安。木灵感仰、水汁光纪盟誓于大荒536年。

　　众人方知，这玄冰铁竟是五十年前木族青帝与水族黑帝在此划地为界时，立下的界碑。

　　青帝、黑帝在天壁山划界之事素无人知，想来是他们不欲妄动刀兵，而私下在此盟誓立界。

　　玄冰铁乃是用金族玄铁在火族三昧真火中以木族金刚木煨之，炼烧四十九年，再以土族七彩土包裹，最后沉入北海，由水族北海寒冰自然寒化四十九年方成。因此玄冰铁兼有五族特点，刚柔并济，极难断折，是大荒烧兵器的极佳原料。因所产甚少，用玄冰铁制成的兵器寥寥无几。

　　拓拔野翻看《五行谱》，只见那上面写道：“五行相生相克，无某一至强之法。天下无敌之术，在于抛除成见，五行合一。然当今天下，五族壁垒森严，各行其是。要寻一通晓五行之人，何其难矣。倘若五族归心，以五族人杰，手脚相接，肝胆相照，经脉互连，必可成浩然正气，则无坚不摧，无敌天下矣。”

　　科汗淮目光一亮，低声道：“拓拔兄弟，科某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不过可能要你冒上巨大风险。”

　　他要五族游侠按五行各自列队，盘地而坐，以手掌抵于前一人后背。然后按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五行规律，木族第一人将手掌抵于火族最后一人的后背，火族第一人将手掌抵于土族最后一人的后背，如此排成一字长队，他将五族相生导引的浩然五行真气经导自己的经脉，再输入拓拔野的体内。

　　由于拓拔野原非五族中人，体内强势真气也非五族中任意一种，想来应不会受五行相克之苦。而他体内无属性的强大真气，恰恰可以如大海一般吸纳五行真气，而汇成浑然一体的强大力量。惟一忧虑之处，便是拓拔野是否能调动掌控汇聚而来的浩然真气。

　　当下科汗淮将拓拔野叫到一旁，竟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潮汐流”调息御气的口诀毫无保留地教与拓拔野。

　　拓拔野盘膝坐在玄冰铁墙之前，闭目调息，凝神丹田。

　　“天人合一，气如潮汐”，缓缓将真气流转起来。突然背上一热，无数道真气滔滔不绝的从后背涌将进来。五种真气相生而来，首尾循环，越生越强，仿佛五道河流汇入大海，虽然浪花激溅，波涛汹涌，但终于汇成浩荡大洋。体内真气如潮水般越涨越高，越流越急，撞击得他五脏六腑难受不已……

　　突然听见拓拔野一声大喝，双掌齐齐拍出。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方才悠悠醒转。

　　月光如水，从那洞口流淌进来。大荒至为坚硬柔韧的玄冰铁墙竟被他们合力击破。只要五族团结，五行合一果然可以天下无敌。

　　这一日是蜃楼城里几年来最为热闹的一日。

　　神帝使者莅临蜃楼城和水妖退兵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五万城民万人空巷，都涌到城门港口争相一睹神帝使者与断浪刀科汗淮的风采。

　　这一日，吃完午饭，少城主蚩尤约了拓拔野在城南沙滩相见。

　　两人齐齐摇桨，朝东边礁岩群驶去。拓拔野在蜃楼城住了近月，早已颇为熟悉，知道那边兀石嶙峋，暗礁遍布，极少人去，心中更加诧异。

　　巨礁围合，正前方一块七八丈高的巨大石壁兀然峭立，拓拔野随蚩尤游到石窟，蚩尤微笑道：“就是这里了。”

　　少年常有自己的隐秘之地，惟有至为亲密的好友，才能知道。蚩尤今日将拓拔野带到此处，那自便是将他视为极好的朋友了。

　　蚩尤道：“据说三百年前青帝在此建城的时候，瞧见海面上蜃气云结，五彩斑斓，漂亮得很。那蜃气变成巨大的城楼，足足过了三天才逐渐消散。青帝认为这是神仙的意旨，便让人依照那蜃气城楼的模样，建造出这蜃楼城来。自那以后，每年青帝都要到这来祭拜天地。蜃楼城中每个月都会瞧见一到几次的蜃气幻景。但即使是同一次蜃气，瞧在每人的眼中也不尽相同。听我爹说，这是由于蜃珠极为奇特，又叫做梦珠，你有什么愿望都会被那蜃珠映像到蜃气之中。在你眼中瞧见的，便是当时你的梦想。”

　　拓拔野奇道：“竟有这等事？这倒有趣。”

　　蚩尤目光闪动道：“我八岁那年，随爹到海上猎兽，瞧见蜃楼城上空是千军万马，狂奔急骋。当时我只道是天兵天将杀将下来，吓得险些尿了裤子。我跟我爹说了后，他却欢喜得很，说我有救济天下的雄心。嘿嘿，十二岁那年，我在海上又瞧见那千军万马的蜃气幻象。我想起爹说的蜃珠，于是便仔细观察那蜃气收放的方位。一年来记录下的每次蜃气方位与当时的太阳位置，反复计算，估计那蜃珠大约便在此处。今天是本月的一次大潮，正好是那蜃怪现身吞吐蜃气的时候。你留心看那水潭。”

　　拓拔野大感好奇有趣，定睛凝望。水潭“汩汩”声响越来越大，水浪一层层向上翻卷，整个水面犹如炸将开来一般，一个巨大的银白物事高高飞起，在空中翻了几翻才悠悠荡荡地飘落在水面，随着涡流缓缓盘旋。

　　那怪物竟是一个纵横约两丈的巨大蛤蜊，银白色的壳扇上也不知有几千几万道岁纹，虽然紧紧闭拢，却闪闪发光，七彩眩然，仿佛有宝珠匿藏其中。

　　蜃怪缓缓地张开壳扇，方一开张，便有一道眩目已极的幻彩流光闪电般射出，撞到那洞壁上，反弹激射。刹那之间，洞壁之内彩光交错飞舞，粲然夺目，便连那翻涌涡漩的潭水，也折射出万千幻彩。

　　拓拔野只觉心旷神怡，似乎乘风翔舞，在那惬意自在的天地间漫游。远远地，听见风入竹林，水声淙淙，那木屋前，一个美丽女子正在微笑呼唤。那笑容温暖如淡淡斜阳。一时之间记不起是谁，正恍惚间听见蚩尤道：“你瞧见什么了？”

　　转头望去，蚩尤满脸光彩绽放，眉目之间神采飞扬，料知他定然又是瞧见那千军万马的壮阔景象，是以这般意气风发，蚩尤突然右手一指道：“拓拔！你瞧见了么？那蜃景中有你！”声音极是激动：“你穿得金甲银铠，比我还威风，哈哈。”

　　拓拔野见他沉浸蜃景之中，不禁失笑。可是放眼望去，并没有瞧见自己，倒是瞧见蚩尤骑着一只怪兽在万里草原上奔驰，挥手朝他致意。身后雪山皑皑，风吹草低。当下笑道：“我也瞧见你啦！你骑的是什么怪物？”

　　两人看得投入，浑然忘我。拓拔野正莞尔间，忽觉光芒稍敛，心中一凛，凝神望去。

　　只见那蜃怪壳扇正开始缓缓闭合。蜃怪贝肉莹白，一颗拳头大的透明珠子光芒夺目，七彩蜃气便是从那珠子发出。

　　他心中一动，猛然起身叫道：“蚩尤，你爹的伤有救了！快取出那蜃珠！”

　　（5） 作者:树下野狐 辽宁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