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这是一部继《山海经》、《西游记》、《封神演义》之后的“东方新神话主义”奇幻之作，不仅继承了上述作品的优秀特质，更博采众长，将神话、魔幻、武侠、言情、地理、人文、上古历史揉于一体，以史诗般的笔触再现中华民族文明起源的洪荒时代瑰丽神奇神话。

　　十三、惊天之秘·相见时难

　　拓拔野、蚩尤、辛九姑拥簇龙神进入冰窖。寒气逼人，光线暗淡，惟有水晶棺处有一道淡淡的七彩光芒闪烁跳跃，乃是纤纤口中所含的鲛珠散射的幻光。

　　龙神走到水晶棺边，端详半晌，摇头道：“她和她娘长得不像，还是像科汗淮多些。”拓拔野等人大奇，讶然道：“你知道她的母亲是谁么？”

　　辛九姑脸色刹那青白喃喃道：“难道……难道……纤纤竟是……”猛然摇头，大声道：“这决计不可能！”

　　龙神格格笑道：“世上之事，偏生便是这般的巧。纤纤就是十年前我抢走的孩子。”

　　拓拔野、蚩尤越听越是惊疑，心中隐隐觉得此间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龙神唇如花开，紫气渺渺，龙珠缓缓地飞了出来，轻轻一震，没入纤纤口中，然后纤指微弹，七颗“海神泪”与七颗“相思草”磨研的水丹破空飞出，流入纤纤的口中。不知过了多久，纤纤的脸色渐转娇艳，隐隐可以瞧见鼻息之间呵呼出淡淡的白汽来。龙珠缓缓飞出，光芒一闪，飞入龙神的口中。

　　蚩尤忍不住问道：“龙神，纤纤的母亲究竟是谁？”

　　龙神瞧着纤纤，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轻轻地叹了口气，笑道：“科大哥，当日你要我发誓，决不将此事说与旁人听。但拓拔是我儿子，辛九姑又晓得此事，都不是旁人罢？那贱人对你那般薄情寡义，你护了她十五年，也该够啦。”

　　龙神继续自言自语道：“这贱人忍心这般对你，你却痴心不渝，念念不忘，始终给她留了颜面。我可没有这般好的忍耐力，我偏偏要教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嘴脸。”转身望着拓拔野、蚩尤，目光炯炯，微笑道：“纤纤的亲生母亲，便是当今大荒的第一圣女，昆仑山，西王母。”

　　此语一出，洞中的空气仿佛都已冻结。拓拔野与蚩尤惊骇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转身去看辛九姑，却见她又是愤怒又是痛苦，嘴角在不断地抽搐。

　　蚩尤低声道：“可是大荒圣女必须是处子之身，倘若纤纤是西王母之女，西王母又怎能有今日地位？”

　　龙神冷笑道：“这贱人为了今日地位，连女儿和科大哥都不要啦。如果不是她那同母异父的白帝哥哥替她百般掩饰，十五前就该被流放到汤谷了。”

　　大荒之中，圣女乃是各族极为神圣的标志，如同圣兽图腾一般不可侵犯。倘若圣女非处子，则犹如全族受辱，不但那男子要被桀刑处死，圣女也逃脱不了被流放的命运。以当年神帝神农氏之地位威望，虽自身得存，却也只能目睹空桑仙子流放汤谷。

　　龙神望着棺中的纤纤，面色渐转柔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时光过得可真快，转眼便是十几年啦。这些事情还像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一般。”十五年来，这些事情她一直默默地藏在心里，无人倾吐。科汗淮失踪之后，悲痛交织，这种回忆更成了时时刻刻的折磨。这一刻，面对纤纤与辛九姑，难过、委屈、愤怒、爱怜的诸多情感一齐涌将上来，如同漩涡一般将她绞入其中。那回忆更是喧腾如沸，不吐不快。

　　忽听水晶棺内传来轻轻地呻吟声。

　　众人大惊，既而大喜，围身上前。只见纤纤柳眉微蹙，脸上满是颇为痛楚的神色。

　　翌日清晨，拓拔野突然被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惊醒，忽听外面有人喊道：“纤纤圣女不见啦！”

　　九姑面色苍白，木坐椅中。一张羊皮纸上写了几行小字：“九姑，昨日在棺中，我其实早已醒来了。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原以为爹爹死后，你和拓拔大哥、蚩尤大哥是我惟一的亲人，没想到我还有一个娘亲。你说的没错，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便是生不如死，那天听见拓拔大哥说的话，原已觉得生无可恋。但是现在不同了，我要去找我的娘。不管走多远的路，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娘亲。”

　　日华城木族三大城之一，其驿站更是方圆千里内消息最为灵通之地。

　　众人正兴致勃勃议论路上的新鲜事，当下，一个天仙似的姑娘骑着当年空桑仙子的雪羽鹤给雷神送圣杯，两个少年骑着“十日鸟”、背着长生刀的羽青帝转世的消息更被传得沸沸扬扬。忽然有人笑道：“哎哟，有人卖柴火来了。”众人向窗外望去，只见两个少年从城门口走来，一个少年格外高大结实，肩上扛了一株断木，那断木少说也有数百斤重，但由他扛来丝毫不见费力。但扛着如许大的断木招摇过市却颇为出奇。另外一个少年腰上插了一枝珊瑚笛子，俊秀洒落，满脸微笑。

　　他们自然便是拓拔野与蚩尤。

　　两人从东海至此已有十余日，一路打探纤纤消息。但所经之处，众人瞧见他们骑乘的十日鸟与蚩尤背上的苗刀，无不变色逃逸。苗刀乃是木族第一神器，六百年后重见天下。此事重大，是以两人不但丝毫没有打听着纤纤的消息，反而成了木族众人的众矢之的。到得后来，索性将那巨大的苗刀藏入巨木之中，由蚩尤扛着提气御风奔行，一路来到驿站。

　　此时驿站之外龙兽震吼，车轮辚辚。众人转头望去，又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乃是一个红发赤足的美艳女子，阳光中她款款而入，黑丝长袍鼓舞不息，身姿妖娆，若隐若现，腰肢扭舞之间，一个淡青色的弯角韵律的摆动。

　　那张妖冶绝世的脸上秋波流转，浅笑吟吟，耳梢两只小蛇卷舞曲伸，红信吞吐；她万千风情，眩目神移，连这午后的阳光也相形黯淡无光。

　　拓拔野“啊”的一声，胸口如遭千钧重击，眼泪袋子，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雨师妾嫣然一笑，正待说话，突然肩头一颤，全身仿佛僵直了一般。但雨师妾凝结了片刻，却缓缓掉过头去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在那紫衣人耳边浅笑低语，相谈甚欢……

　　不知过了多久，雨师妾终于缓缓转过头，“小傻蛋，姐姐的暗示瞧不出来么？这里危险，快逃走罢。”

　　相别四年之后，这竟是雨师妾对拓拔说的第一句话。

　　自从四年前蜃楼城之夏以来，拓拔野便一直是水族追缉的重犯。而在她身边的这个紫衣人，乃是黄河水伯冰夷。冰夷这个名字三年前还无人能知，但三年之后已经位列水族十仙之首。自从科汗淮之后，这是惟一一个少年得志，窜升如此之快的人物。

　　她多么希望拓拔野立时离开呵，但又生怕他真的离开，人海茫茫，这样的邂逅，会不会成为一种永诀呢？

　　拓拔野心中温暖甜蜜，突然之间仿佛万缕阳光全部照在自己身上，周身上下充满了充沛的力量，直想起身昂首狂啸，将那欢喜之情传达四海八荒。他微笑着摇摇头，凝望着雨师妾，传音入密道：“今日就算有天罗地网，我也决计不走。”

　　雨师妾见他语气坚决，镇定自若，心中泛起异样的柔情，似乎第一次发觉，他已不再是当日那稚嫩少年，双颊之上，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滚烫。她再也说不出劝他离开的话来。她心中打定主意，只要冰夷一动手，自己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将他救离此地。

　　雨师妾面色微微一变，低声道：“你快走罢，否则就来不及啦。”拓拔野正要答话，突然有人笑道：“贵客光临，未能及时相迎，恕罪恕罪！”笑声雄浑浩荡，震得众人双耳轰隆作响。

　　突然管弦齐奏，乐声大作，有人长声道：“木神到。”

　　拓拔野紧紧抱着雨师妾，提气御风疾行，身后蚩尤呼啸而来。

　　雨师妾环手抱住他的脖颈，格格笑道：“能从句芒手上逃走，姐姐还真小看你啦。”

　　拓拔野心中畅快，哈哈笑道：“有你在，我可没有心思打架啦，只好逃之夭夭。”

　　蚩尤笑道：“他奶奶的，若不是你撒腿就跑，我非要杀个痛快。”他适才一刀逼退句芒，豪兴正起，便被拓拔野传音入密唤走，颇有不甘之意。雨师妾摇头笑道：“你们也太小看他啦。从驿站逃出是被你们瞅了空子，要想逃出他的掌心那还早哩。”

　　话音刚落，前面突然卷起一阵狂风，林木倾摇。有人哈哈笑道：“龙女当真是我知己。”

　　（13） 作者:树下野狐 辽宁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