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这是一部继《山海经》、《西游记》、《封神演义》之后的“东方新神话主义”奇幻之作，不仅继承了上述作品的优秀特质，更博采众长，将神话、魔幻、武侠、言情、地理、人文、上古历史揉于一体，以史诗般的笔触再现中华民族文明起源的洪荒时代瑰丽神奇的神话。

　　十四、苗刀无锋·真假莫辨

　　前方空旷处，树木寥寥，木叶飘飞。一个青衣男子负手而立，满脸微笑，温文尔雅，赫然便是句芒。

　　雨师妾传音入密道：“句芒的长生真气极为厉害，你们倘若再不动手，只怕便没有出手的机会啦。”

　　拓拔野、蚩尤修行“长生诀”四年，虽尚未大成，但对其中原理却了如指掌。木族“长生诀”真气与其法术一样，都是着重“生长”诀。即借助天地间万物的木属灵性，纳其灵力为己用，环环相生，永不涸止。

　　这三人都是修行长生诀的高手，但经验之老道，运用之熟巧，相去万里。句芒显然已出神入化于此道，利用这树林中无穷无尽的木属灵力，纳入自己真气之中，倍增倍强。拓拔二人虽然也想调集林木灵力，却不敌其势，收效甚微。

　　蚩尤昂首狂呼，一道碧色气浪从口鼻之间冲天而起，苗刀迎风怒斩，立时将四面八方那笼罩的碧木真气击得激涌开来。拓拔野意念如潮，真气飞舞，那断剑无锋呛然出鞘，倏然在手，青灰色的剑锋在阳光下闪过夺目的白芒，剑气冲天。

　　句芒面色微变，笑容也突然凝结。那铁剑虽然锈迹斑斑，且断了半截，但那灵力与剑气锋锐无匹，极为强烈，定是丢失了两百余年的神器无锋无疑。他心中既惊且喜，难道上天如此眷顾，竟派了这两个小子将木族丢失数百年的两大神器，一齐送到他的手中么？句芒心花怒放，险些便要大笑出声。

　　拓拔野、蚩尤两人心意相通，一边刀光剑气，凌厉纵横，一边唱和搭档，横加戏谑。但那句芒却气定神闲，微笑不语，单袖挥舞，轻描淡写便将两人的进攻化解开去。三人转眼之间便交手数十回合，句芒依旧只守不攻，他不动如山，真气如狂风卷舞，拓拔二人始终在三丈开外，攻不进来。

　　拓拔野、蚩尤心中越来越惊，句芒虽然只守不攻，却仿佛一直在进攻一般。那密不透风的磅礴真气，随着狂风不断增生，遇强更强，将他们压得颇有窒息之感。蚩尤的苗刀每一记都有开山裂石之力，但触着他的真气，便宛如泥牛入海，空空荡荡。两人空负一身气力，却无处使将。

　　拓拔野突然心中一凛，“是了！这定是‘长生诀’中的‘风生浪’！我们鼓起再大的风，都宛如替他起浪。攻击力越大，反弹力便越大，再加上这四周树木的灵力，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越来越强。”他对长生诀早已烂熟口诀，但于其中若干至为艰深处，尚没有真正参详透彻。便如这“风生浪”，如何借他人之风，起自己之浪，而反攻于人，始终不得甚解。眼下与木神句芒苦斗之时，身处其中，突然领悟。

　　当是时，背后蓦然冷风阵阵，遍体侵寒。冰夷的铃环随着白发悠然飘舞，叮然声中，隐伏着某种奇怪的韵律。那股冰寒彻骨的真气，随着铃环的节奏徐徐扩张。人犹在数十丈开外，但那刀锋般锐利的真气却已迫在鼻息。

　　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倒抽一口凉气。前有木神句芒，后有水伯冰夷，刹那间他们又重新陷入当世两大超一流高手的包围之中。句芒仅以巍然气势，便令他们无所适从，再加上这个神秘的冰夷，他们要想从这树林中突围而出，实是难如登天。狂傲剽悍如蚩尤，有一瞬间，心中也不由泛起寒冷的惧意。

　　林中突然响起一声苍凉而怪异的号角声。苍龙角急促刺耳，诸多怪兽狂声嘶吼，在雨师妾三人身侧环游奔走，如春江怒水，将句芒、冰夷隔离在十丈之外。

　　雨师妾笑道：“法师、木神，我们先走一步啦。改日再见罢。”蚩尤一声呼啸，十日鸟穿过漫天鸟群，翱翔俯冲。三人凌空翻越，骑上鸟背，冲天飞起，朝南急速飞翔。

　　夜雨垂阶，篝火温暖。拓拔野与雨师妾两人偎依在神庙里，将这四年际遇一一述说。说到纤纤为他自杀之时，稍稍犹豫，仍然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雨师妾默然微笑，低声道：“她倒是与她爹爹像得很，都是这般痴情不渝。”拓拔野见她并未吃醋，这才松了一口气。

　　拓拔野道：“她脾气犟得很，又素来任性惯了，孤身远行，只怕会有麻烦。今日在驿站中听说她被认做空桑仙子转世，去了雷泽城给雷神送贺礼，当真古怪得很。”

　　雨师妾皱眉道：“去了雷泽城？再过几日，便是雷神的寿庆，五族都有许多贵客要去贺庆。到时城内龙蛇混杂，她一个姑娘家可危险得紧。”

　　忽然火光摇曳，树林沙沙作响，隐隐听见兽吼马蹄，似有无数人马正潮水般涌来。拓拔野笑道：“定然又是那老木妖追来了。”当下两人将篝火扑灭，隐身藏到泥像之后。

　　外面人声渐响，有脚步声朝庙中而来。过了片刻，雨师妾在他耳边道：“外面那些是火族的探子。”忽听有人策马飞奔而来，喊道：“鲁将军止步。找到空桑转世了。”

　　拓拔野闻得“空桑转世”四字，登时大震。只听那人道：“今日有人在凤尾城附近瞧见那妖女，烈侯爷带人已将她困在城郊。将军请立时回兵。”

　　鲁将军讶然道：“不是说那妖女去了雷泽城么？今日我在山外还瞧见那妖女。”

　　那人怫然道：“决计不可能。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查明那妖女底细，将琉璃圣火杯寻回来。没有证据之前，不宜与木妖立时冲突。”

　　雨师妾低声道：“那琉璃圣火杯是火族极为宝贵的神器，难道竟被纤纤拿走了么？倘若如此，这祸闯得可就大啦。”

　　片刻之后，庙外兽吼马嘶，蹄声骤响，那鲁将军引兵如潮退去。雨师妾蹙眉道：“这件事好生可疑。那琉璃圣火杯乃是存放于火族赤炎城的金刚塔内，防卫极为严密。莫说是纤纤，即便是第一神偷御风之狼，也决计偷不去。”拓拔野只觉心中一团乱麻，关切到纤纤，他竟难以冷静思考。雨师妾眼波流转，吃吃笑道：“傻瓜，着急有什么用。我瞧不如这样，你先随着火族探子赶到凤尾城，看看那个空桑转世究竟是不是纤纤。我且在庙中等上一等，若是蚩尤回来了，便让他到雷泽城去寻找纤纤。”

　　树林中潮湿黑暗，斜风细雨，枝摇叶舞。蚩尤坐在一株巨鳞木下，呆呆地抬头望天。他心中分明，纤纤的一腔柔情只怕是永无回复之日了。想到纤纤孤身独行，无依无靠，顿时又是一阵揪心。

　　忽然叶木沙沙，风声簌簌。只见远处树枝摇曳，枝叶间透下的星点微光，洒落在那人身上，倏然闪过。他突然目瞪口呆，心中如爆炸般狂喜，几乎便要大喊。那人身形曼妙，俏脸如花，赫然便是纤纤！

　　那少女身穿紫罗裙裳，飘飘若仙，瞬间从蚩尤眼前疾掠而过。蚩尤正要呼喊，却见那紫衣少女回转头来，朝他嫣然一笑，竖指噤声。突然又转身朝东南踏树疾行。蚩尤大急，当下传音道：“纤纤，你往哪里去？”真气流转，飞也般地奔行。但纤纤似乎奔得更快。蚩尤心中诧异：“怎地纤纤风行术变得如此厉害？”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疾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一个大峡谷之中。纤纤突然停住，慢慢转过身来，笑吟吟道：“臭小子，老这般跟着人家干什么？你过来。”蚩尤又紧张又欢喜，踏步上前。离她丈余，闻到一缕奇异的幽香钻入鼻息。心中一凛，突然想起纤纤的体香是一种甜蜜的清香，绝不似这种略带妖异的消魂幽香。意念一紧，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迫在眉睫。大骇之下不及多想，真气瞬息爆涨，冲天飞起。

　　银光暴舞，如星河飞泄，万千银针劲射十余丈远，没入一排龙爪槐中，那七八株槐树瞬息枯黄蔫缩，萎然倒地。蚩尤惊怒交集，喝道：“你究竟是谁？”

　　纤纤嫣然道：“你说我是谁呢？”

　　蚩尤心中登时一亮：“是了，她定然是中了摄魂妖术！才变得这般模样。”突然又感到一丝妖异凌厉的杀气闪电而至，胸前一痛。低头望去，登时大骇。只见一只七彩的甲虫，似蝎非蝎，荧光眩目，钻入自己左胸之中。

　　纤纤格格笑得花枝乱颤，道：“呆子，你知道这虫子是什么？叫做‘两心知’。从今往后，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的喜怒哀乐也全部操在我的心上啦。只要我高兴，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痛不欲生。”蚩尤心中疼痛欲裂，眼前一片缭乱，几乎便要跌倒在地，费尽余力，伸手抓住纤纤的衣襟，将那“千里子母香”涂在了她身上。

　　（14） 作者:树下野狐 辽宁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