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平哥

　　人海一瞥

　　庞积聪

　　当时阳春军垦农场的知青来自全省各地，不乏身怀绝技者。于是亚平文习画画与器乐，武访名师与高手。文武兼攻……

　　陈平家是解放后的“贫下中农”，五兄妹，仅靠父亲打工糊口，所以自小营养不良，发育不全。为果腹计，放学钓鱼打雀。他自制橡胶枪，比同伙的长了一截，枪法当属一绝，打眼中眼，打耳朵绝不会中鼻子。

　　读到初一，几个弟妹相继上学，父亲无力供读。“家贫出孝子”，他二话不说，扎条腰布，上山砍柴，辍学卖薪。

　　上世纪60年代末，偶然间听说阳春军垦农场来要“知青”，大喜，扔下砍柴刀，响应党号召。人家是大人小孩生离死别，哭成一团，陈平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漫卷破衣喜欲狂”。

　　开始还卖力，农场管饭吃。后来发现，卖力与不卖力照样分饭，于是就发明了磨洋工绝招:

　　开工了，到了干活的山头，找个凉快有树荫处，倒头大睡；收工了，到连队附近的山溪，将开荒锄往水里猛掘一通，生锈的铁锄顿时变得锃亮，又把头发和工作服打湿，俨然“汗流浃背”的样子。

　　此法效果显著，队长每次见了都表扬。终日饱食无聊，就蹲在阳春八甲大山中看书，看了《水浒传》看《三国》，看了《西游记》看《红楼梦》，日夜上瘾，尤喜三国，竟至滚瓜烂熟。说起刘关张，和说书艺人不相上下，饭后无事，场友就围过来听书。开口是乱世袅雄，满脑有梁山好汉。

　　一日，农场月终杀猪，知青们皆大欢喜，排队分猪肉。杀猪的是个退伍兵，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人称“郑屠”。分肉时，那郑屠专拣上肉分给熟人，又挑了好部位放在案下留给自己，众人议论纷纷。“郑屠”昂着头，瞪起双眼，说:“老子辛苦一场，留点好肉如何？”知青们敢怒不敢言。

　　陈平忽地站出来，双目炯炯，指着“郑屠”那堆肉:“我要你这块！”

　　“郑屠”平时见亚平瘦小，本就小觊，喝一声:“老子偏不给你！”又把杀猪刀拍得山响:“能把老子怎样？”

　　惊得众人“哄”的一下往后退去。亚平却一跃跳过肉案，竟以食指点“郑屠”鼻子，也喝一声:“给是不给？”“郑屠”大怒，又拿起另一把砍骨刀，双刀寒光闪闪，直向陈平而来。队友大惊:“亚平快走！”

　　陈平双目射出一道光，反向前一步，以胸抵着两把锋利无比的砍刀。“郑屠”一下蒙了，知道遇上了敌手，心一虚，只好后退。你退我跟，一肥一瘦绕着井边转圈，相持不下，正看得众人心惊，突然间，郑屠“叮埃”一声把双刀丢了，撒腿飞逃。说时迟，那时快，亚平“嗖”地捡起双刀，跃出井台，直追“郑屠”，把“郑屠”追得屁滚尿流，大呼“队长救我！”知青们竟欢呼起来。

　　事后，有场友问:“平哥，双刀你都不怕？”答:“郑屠户肥过死猪，我本不是对手，他偏还去拿刀，分明是心虚。凡战者，勇气也。”

　　当时阳春军垦农场的知青来自全省各地，不乏身怀绝技者。于是亚平文习画画与器乐，武访名师与高手。文武兼攻。

　　有佛山谢锡亮，祖传咏春，擅于武功。见陈平既虚心且悟性高，爆发力极强，咏春拳可谓量身订做，于是悉心传授。仅月余，就敢与老手切磋，还专挑身高体壮者较量。

　　有次与阳春拳师交手，腾挪跳跃，进退自如，竟不过三个回合，瞅了个空档，以膝强跪对方倒地。谢师父惊奇，待回到连队，亚平挽起裤腿，小腿至膝已肿胀流血！而当场竟行走如常，若无其事。笑着说:“凡战者，以勇始，以奇胜。”颇有汉刘邦中箭不语的狡黠。

　　陈平并非一介武夫。他爱好广泛，喜读书、通器乐，拉得一手好二胡。闲时把玩盆景，嗜藏奇石。如今他与几个朋友合办的天马山庄，就注重文化内涵，园林，奇石，书画，古色古香。奇人说奇话，做奇事，玩奇石，可谓天人合一，物归其类了。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