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冷暖送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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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28日07:04 重庆晚报 |
他们是这个城市的底色,是城市机器运行的必不可少的螺钉,他们怀揣着在城里多赚点钱的美好愿望,本着生存第一的原则,带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在烈日或暴雨里,在我们身边,奔波着。 8月21日,气温还没回升。这天不太忙,南坪一家纯净水送水点的送水工人翁治刚,从上午8点上班开始到下午5点多钟的时候,也就送了40多桶,最远的只去了上新街。 上新街要水的人家住8楼。翁治刚爬楼梯特别快,他说快有两个好处,一是快走没有慢走那么辛苦,二是,怕楼下的摩托车被人偷。他每上两层楼就会探出头往外看看,再上两层再看。据说所有送水工都有摩托车被偷的经历,翁治刚就创下过三天丢两辆车的“纪录”,5000多元钱,眨巴眨巴眼睛就没了,那可是自己的血汗钱啊。所以现在他恨不得把眼睛系在车把儿上。 开门的是个小男孩儿,客气地喊叔叔,让门。翁治刚把水装好,捞起衣服下摆擦擦汗,出门下楼。有时候还会碰到更客气的,给他倒水喝,请他休息了再走。遇到这种情况,他就觉得所有疲累都没那么不堪承受了。 像翁治刚这样的送水工人,本城随处可见。他们大多来自周边农村,想趁身强力壮的时候在城里赚点钱再回去。他们有的孤身一人,有的来的时间长了,把老婆孩子也接来,租房子住着,日子虽然艰苦,总比在农村赚不到钱强。夏天是他们最苦最累的时候,但也是他们赚钱的黄金时期。等到秋凉,等到寒冬,他们就得巴巴地期待着下一个夏季的来临。一桶水力钱1.5—2元 张春和翁治刚是朋友,在送水时认识的。张春19岁,合川人,今年2月份来的重庆。他与26岁的翁治刚不同的是,他是给自己家里打工。爸爸张健早两年就在重庆开店送水了。张春不想读书,高中没毕业就进城帮爸爸的忙。 他家的纯净水送水点在南坪后堡,位置有些偏。张春说这样的店位置都比较偏,一是房租便宜,二来门外可以堆水桶。一室一厅的房子,租金800元一个月。10多平方米的厅屋堆满了纯净水桶,此外还有一个记账的旧桌子,外加电视机、DVD和音响。 开这样一家店,要先给生产纯净水的厂家1万块钱左右的押金,还要有每月亏900来元持续亏半年的心理准备,此后,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张春家今夏生意不错,最多一天送出去100多桶水。这么多的水仅靠张春父子送是不行的,他们还请了一个亲戚帮忙,包吃住,没有底薪,送一桶水1.5元钱,多劳多得。 张春亲戚这样的工资基本是市价。据也是自己开店送水的左文说,他们给的最高的是一桶水2元钱,不管吃住,摩托车得送水工自己花两三千块钱置办。 张春只能从爸爸那里拿零用钱,而翁治刚则是自己挣自己花。他的工钱是2元一桶,管中餐,住在送水点的办公室里。“有电视,有空调,还不用自己租房子,省下不少钱呢。”他两年间换了好几家送水点,对这家似乎特别满意。 他最多的时候一天送过80桶水,累得腿直打颤,回到送水点一下子就瘫在椅子上,就算是地震也甭想让他动一下。冬天可能一天也就20桶左右。 这样劳累换来的钱,每月一般是这样安排。摩托车油钱夏季300元左右,给父母寄一半,留下500元自己用,有剩余的就存起来。对于那些没包吃住的送水工来说,他们的费用还得加上房租和生活费。据了解,一般房租每月在200元左右,是条件不太好的单间,生活费300元左右,水电气费另算。像张春一家一个月生活费500块,他们觉得已经过得很好了。为生存吞下所有苦 几乎所有的送水工都有几怕。一怕下雨,二怕车被偷,三怕三病两痛,四怕高楼住户不在家。但世事似乎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你就越遇到什么。下雨还好,也就是把眼睛眯住看不清东西,但后两样,可是直接关系到本来就来之不易的那点工资。张春遇到过,翁治刚遇到过,左文和他的朋友也遇到过。 他们的故事都大同小异。张春的车在他转身后瞬间不见,回来挨了他爸好一顿批;翁治刚在他的第二辆车不见后,气得一个星期没去上班;左文的二哥知道偷车的贼娃子多,给自己的车装上了防盗器,但偷车贼硬是抬着车就走,幸亏他发现及时,在百米之外又追了回来。左文说,他们都不敢骑新车,“贼娃子眼线多着呢,一发现立马就吊上你了。我二哥在用的这辆车有八成新,那些人已经盯了好久了,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就没办法吗?“有什么办法,也就是送水时动作快点,眼睛机灵点。”翁治刚很无奈。“我那7天不上班,一分钱都挣不到,你以为我愿意啊?实在是被气得没办法。一辆车是我不吃不喝两三个月的工资啊!挣钱的家伙没了,我怎么办?” 张春父子这个夏天运气不太好,车丢了不算,两人都还在送水的时候受了伤。先是父亲摔了一跤,嘴肿得老高,在家休整,一星期后,张春跟着再跌一跤,跌断了两颗门牙,幸好都无大碍。但左文的朋友,绰号“眼镜”的赵海波可没这么幸运。 赵海波有800度的近视。这个月初的时候,一次送水,摩托车车链滑了,卡在了链盘上,车子马上一个急刹,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轰”一下摔下来了,全身多处受伤。他在附近的诊所治疗了一段时间,休息了20天才上班。这20天,他和他无业的妻子以及9个月大的孩子就靠着上个月生意好时的一点余钱过活。 他们都说,幸好他们身体好,除了这种意外情况,平时基本不怎么生病。不然像他们这样挣一天才有一天工钱的话,吃饭都成问题。“我们是连感冒都不敢得的。” 而送水去顾客不在家或是电梯坏了,也是让他们头疼的事情。有一次一位23楼的顾客要水,赵海波送过去,发现电梯是坏的,他当场傻眼了。可顾客等着,只有硬着头皮咬紧牙关上了。当他扛着一桶水爬上23楼时,人已经接近虚脱。 张春也遇到过不止一次。顾客住8楼,没电梯。等爬上8楼发现顾客人却不在家时,他说他恨不得一脚把门踹烂算了。“你是不知道那滋味,真是上楼梯软下楼梯打闪闪啊。” 对他们来说,在丢车和病痛面前,物管的苛刻,顾客的刁难,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忍忍也就过了。不过在采访赵海波的时候,一直很害羞、讷于言的他也许是因为敏感,在最后忍不住忿忿:“其实也不好受,被人呼来唤去的像条狗啊!”寂寞生活里的向往 在采访张春的时候,翁治刚打来电话,说手头有辆旧摩托车,问他要不要去看一下。张春此时正在家里看租来的碟子。天气凉快不忙的时候,他父母就这样打发时间。可张春没事时除了看连续剧以外,还有些其他的想法。 张春是个赛车迷。19岁的他梦想高远,想做国内最好的赛车手,拥有自己的赛车俱乐部。但到现在,他摸过的车,也只有他送水的摩托车。 出于对车的热爱,他和几个朋友热衷于倒卖摩托车。圈内朋友手里有车了,去看,如果觉得好,买下来,骑两天再转手卖出去。最多的一回,他赚了500块。说到这事,他露着断了的两颗门牙笑,带着19岁少年特有的天真嘲笑买车人的不识货。 倒车赚的钱,他是不上交给父母的。那是他零用钱之外的私房钱,是倒车的资本,也用来在外呼朋引伴。43岁的父亲和所有严厉的父亲一样,对青涩的儿子去KTV啊什么的很不放心,父子之间常为此生些龌龊,有次他摔门而出,到朋友家过了一夜。回来后看他担水上车,父亲也没说什么,转眼也就过了。 张春喜欢赵薇那样眼大活泼的女孩儿,但隔壁大婶说有女孩子看上他的时候,他又脸红,说自己年纪还小。不过他是不打算像父亲一样守着这个店一辈子的,今年年底,他准备出去闯闯。 只比张春大几岁的翁治刚似乎对生活已经没什么要求。每天努力干活,偶尔会被城市的喧嚣吸引,在夜晚去舞厅蹦迪,但大部分时间是窝在送水点里看电视,一看一个晚上,“有时候很寂寞”。 他隔两三个月回一次在綦江的家,但到目前还没想过回家乡安家。“钱都没赚到,回什么家,会被人瞧不起。不说衣锦还乡,至少也要开一个这样的送水专营店嘛。”他说距离这个目标的实现没有多远了,但他最远大的目标是有自己的公司,不再出卖劳力。 而老婆孩子都在这里的赵海波,一个月工资供老婆孩子差不多刚刚够。他不去想以后会怎样,只想拉扯大孩子,求得现世安稳。 记者 朱丹青 实习生 吴怡婷 (记者联系:66555705)网络编辑:甘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