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丹村：危险中等待重建

　　5年前就决定拆迁改造，可至今仍未破土动工

　　鹿丹村：危险中等待重建

　　见习记者　何莎

　　说起鹿丹村，那里的居民首先会这么说：村内有几怪——墙壁生青苔，窗台长杂草，屋悬“钟乳石”，楼房也“文身”。又说住在鹿丹村，可体味“两重天”——雨天的时候，“外面下大雨，屋内飘小雨”。

　　“生”于1989年的鹿丹村因为建筑质量问题，不久就出现了不良状况。2000年，深圳市政府的相关负责人曾经冒雨视察鹿丹村，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作出3年内拆迁重建鹿丹村的决定。可是由于种种原因，鹿丹村的重建计划一再搁置。5年过去了，至今仍未破土动工。这座“村落”和留守在这里的人们，一直等待着重建的日子。

　　市领导冒雨视察险象

　　“整个鹿丹村并不是患了‘渗水’的‘皮肤病’，而是患了无法通过‘外科手术’医治的‘心脏病’。”

　　鹿丹村位于深圳市的南端，南临边防分界线，与香港新界一水之隔；北靠深圳市主干道之一滨河大道，交通十分便利。这个住宅小区是1987年开发建设、1989年全面竣工的大型福利住宅小区。小区占地面积70396平方米，总建筑面积110340平方米。共有居民楼24栋，住户1280户。

　　按照住户的说法：由于当初建设时的疏忽，有些建楼包工头乘机偷工减料，水泥、钢筋、沙砖石等原材料以及施工质量都远远达不到技术要求。按照规定，建筑必须用河沙，而他们为了贪便宜求方便，用的是含有大量盐分的海沙。这些海沙对房屋结构中的钢筋起到极大的腐蚀作用，导致房屋裂缝的大量出现。深圳市建设局在“深建访［2000］34号文”中指出，“鹿丹村房屋主体结构砌筑砂浆水泥含量少，强度低，楼板钢筋保护层仅2－3cm，且严重露筋锈蚀。”

　　鹿丹村的问题引起了深圳市政府的重视。2000年8月5日，深圳市府负责人冒雨亲眼目睹了鹿丹村的种种险象后，表示要拆迁重建。一些居民这样回忆当时的情景：市领导表示“整个鹿丹村并不是患了‘渗水’的‘皮肤病’，而是患了无法通过‘外科手术’医治的‘心脏病’”，并要求有关部门在10天内拿出改造方案，3年基本改造完毕。

　　2000年8月14日，深圳市决定拆除重建鹿丹村。2个月后，在有关部门的努力下，住宅局制定了拆迁方案，有86.7％的居民进行了登记并同意拆迁。居民们非常期待住上新楼。

　　可没想到，随后住宅局发生人事调整，相关方案也跟着需要作出调整。到了去年，全市范围内开始机构改革，住宅局被撤销，鹿丹村的重建工作就此搁置，至今没有真正破土动工。

　　鹿丹村的“斑马楼”

　　“墙是空的，敲上去咚咚作响，用手扣都能扣出泥沙来，钉子也钉不稳。”

　　5年过去了，当年的种种险象如今又是何种面孔？近日，记者走进了鹿丹村。

　　一进村，就注意到不少楼的外墙布满了粗黑的网状线条。一开始还以为是一种外墙装饰，后来才知道那是墙的裂缝用沥青补过的痕迹。大片的网状线条看起来就像给楼房“文了身”，因此，居民戏谑地称这种楼为“斑马楼”。在小区内随便逛逛，破旧危险之处随处可见：11栋2单元防盗门上方2米左右的钢筋外露；1楼楼梯处露出约2平方米大小的钢筋平面，一些钢筋锈蚀得厉害的地方，甚至连一个瘦弱女孩都能用一只手掰断；15栋1楼阳台外侧底部开裂；20栋外墙开裂从6楼一直延伸到楼底……最可怕的还是11栋东侧首层5根承重柱的钢筋锈蚀变形，将薄薄的保护层撑破，柱体出现裂缝，用水泥修补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鹿丹村的居民见到记者，纷纷反映住房质量问题。家住鹿丹村22栋108房的陈老师向记者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

　　2002年的某天深夜12时，深圳忽降一场豪雨。睡梦中的陈老师忽然被一阵叫声惊醒。匆匆跑出来一看，自家客厅的天花板上有好几处正在滴水，水珠正好滴到在沙发上睡觉的老先生额头上。“楼上肯定出了问题！”当下，两名老人披上衣服，急急忙忙奔上二楼，拍打208房的房门，将睡在里面的两名老人叫醒。

　　原来，208房阳台的下水道堵了，阳台上的雨水排不出去，将整个房子都淹了，积水盖过了脚背。老人睡得早，不知道自家在短短的时间内积聚了这么多的水，更不知道水会渗漏到楼下陈老师家。

　　这下子可惨了，4名老人不得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展“抗洪斗争”，水勺、脸盆、杯子，能装水的全使上，大家一个劲地往外舀水，直忙活了一个多钟头。

　　“现在，老先生已经去世了，但是我家客厅的天花板上，还留着4条蜈蚣状的‘花纹’，最长的那条有40多厘米，那都是漏水的裂缝呀。”陈老师说。

　　在陈老师家，记者看到阳台右侧已经下陷，上面的窗框严重变形，窗子已经无法关紧。客厅与阳台的连接处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阳台右侧的墙壁上有一条两指宽的裂缝，为了防止雨天漏水，陈老师用泡沫将缝隙“堵”上。拿开泡沫，透过那条裂缝，外面的世界清晰可见。

　　陈老师楼上的邻居、207房的刘姨有着更为“惊心动魄”的故事：

　　那年刚过完春节，因为丈夫不在家，刘姨带着9岁的儿子早早就上床睡了。半夜，矇矇眬眬中，刘姨起身上厕所，正伸手打算掀开蚊帐，忽然发现蚊帐不见了！刘姨觉得纳闷，转身一看，立马吓出一身冷汗。好险！头上方的天花板塌了一块下来，只差三四公分就正中自己头部！掉下来的泥块的重量把蚊帐都压塌了，自己睡得死，竟然没发觉。所幸儿子睡在另一边，没有砸到。

　　刘姨赶快把儿子叫醒，那天，母子俩就在客厅里坐着，在害怕和庆幸中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之后的一个月，刘姨都不敢回房睡觉，带着儿子在客厅睡沙发。

　　几年过去了，天花板上的大洞至今没有补。刘姨说她不敢补上，怕补了以后再砸下来。上一次幸运躲过了，如果再发生的话，老天也许就没有那么眷顾了。不过，睡沙发总不是长久之计，后来刘姨还是搬了回房住，但是，睡觉的时候头和脚换了个方向，而且还特意请人做了一个结实的钢制蚊帐架钉在墙上。即便如此，刘姨还是不放心，她说：“墙是空的，敲上去咚咚作响，用手扣都能扣出泥沙来，钉子也钉不稳。”

　　重建未果带来困难重重

　　“5年拆迁没有真正破土动工，给社区带来了更严重的困难。”

　　“5年拆迁没有真正破土动工，给社区带来了更严重的困难。”鹿丹村业主委员会陈主任说。

　　由于面临重建，鹿丹村拆迁924户，目前已经搬出500多户，出租户因此日益增加。原来，鹿丹村是全国首批文明住宅小区，小区内的居民以机关、事业单位的公务员、干部居多，整体人员素质较高。现在，鹿丹村的人员复杂，三教九流都有，社区内案件屡屡发生，防不胜防，给社区治安造成了严重威胁。

　　而住房质量的进一步恶化，更是给鹿丹村居民带来了严重的安全隐患。例如15栋105房承重墙上的裂缝，两年前还是断断续续的，只有一粒米那么宽，如今已经连成一片，长达十余米，如黄豆般宽。陈主任告诉记者，8、9、11、12、15、20、21、22栋都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2004年，深圳市建设局的高级工程师来调查鹿丹村9栋和11栋的质量问题，一看就说：“这样的楼房还能住人？马上搬走，太危险了！”2005年1月31日，市国土资源和房产管理局派人过来检测10栋楼房时，当时居民听到检测人员说：“够呛！碰到轻微地震就会倒塌。”

　　尽管楼房被专业人士“判了死刑”，但是别无选择的鹿丹村居民只能继续提心吊胆地住下去。他们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盘算着如果出了事，该往哪里躲比较安全。据了解，鹿丹村的业主基本上是早期进入特区工作的干部，还有一部分军队离退休干部。

　　在理解中等待

　　“鹿丹村的重建问题，或许是整个深圳旧危楼改造工作的缩影。”

　　记者就鹿丹村重建事宜向深圳国土资源和房产管理局了解情况，有关人士表示，此事不便发表意见。据了解，2004年，国土资源和房产管理局相关人士向市人大解释相关情况时，曾经就鹿丹村重建迟迟没有开工一事作出解释，认为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重建利益关系比较复杂，要解决赔偿金额、拆迁成本、小区容积率以及小区规划等问题；二是鹿丹村确实存在质量问题和安全隐患，但根据建设部《危险房屋管理办法》，还达不到整体拆除的等级；三是少数业主反对重建。

　　一位居住在鹿丹村的退休老师说：“我们可以理解政府的难处，但是旧楼危险是实实在在的。”而一位曾经在鹿丹村居住现已搬离的居民说：“鹿丹村的重建问题，或许是整个深圳旧危楼改造工作的缩影。”

　　图：

　　墙面出现渗水情况，居民用沥青修补，“斑马楼”由此得名。何俊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