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印象

　　赵主明

　　去二月河家的那天下午，艳阳高照，春风和畅。他家有个小院，一半种着花草，另一半种着蔬菜。两层小楼已旧，外表普普通通。一楼的客厅面积不大，一个长方形台案占了很大空间。

　　“你现在还写长篇吗？有什么新计划？”我提出一个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二月河开门见山：“长篇不写了。写一部40万字的长篇，就像盖一座楼，从设计到施工，都得自己动手。过去背钢筋，可以三天三夜不睡，现在不行了，背不动了。浇灌水泥，连续最好，若停十天半月再浇另一茬，粘合得就不那么好。不服老不行，没有不落的太阳。现在写点短文，写写诗，作作画。”

　　“身体怎样？”我看他体态稍胖，面色潮红，随口又问。

　　“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他笑着回答，有点不大在乎的样子。“我现在坚持锻炼身体，每天散步，走五六公里。小时候，我父亲教我学薛仁贵，但他老人家没教我薛仁贵是武将，而我是文将。薛仁贵日食斗米，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出了毛病。”

　　二月河与南阳有解不开的情结。他的妻子是南阳人，孩子出生和成长在南阳，父亲离休后住在南阳军分区干休所。他是个孝子，一年四季，不论多忙，总要抽空去看父亲，跟父亲下棋聊天，逗老人家高兴。

　　二月河高中毕业正赶上上山下乡，后来他选择到部队里发展，头一年入伍，第二年入党，第三年提干，是个好兵。但他说：“我当兵先天不足：入伍那年23岁，比别人大5岁。到了30多岁，才是个营级干部。在部队没有发展前景，便转业到南阳市委。到地方后当个科长，仕途无望，弃政从文。”

　　二月河的高中是在邓县（如今的邓州）一中读的。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期，邓县近90万人，每年3万多初中毕业生，县一中录取不到200人，能顺利进入，智商和成绩都是不言而喻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学校，校内有春风阁、百花洲，是宋朝范仲淹知邓州时所办的花洲书院故地，范仲淹曾在书院持卷教人，并在春风阁内成就了千古名文《岳阳楼记》。这些对二月河无疑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后来，二月河又读了不少书，知识面很广，特别对清史研究颇深，为写康、雍、乾巨著打下了厚实基础。历史上许多著名文人，知识面都很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不知二月河对音乐如何，他的棋和画都很不错。他在研究清史的同时，也系统地研究了康熙年间流传的《梅花谱》、《心武残篇》、《韬略之机》和嘉庆年间出版的《竹香斋》等象棋棋谱，棋艺功底颇厚。他曾与来访的日本朋友论棋，说象棋红黑方各半，代表着阴阳之变。棋圆而动，像天；盘方而静，如地。象棋是一个古代兵法演练场。红黑32子，棋盘64格90个交战点，有相维相制之势，相生相克之机。“万里江山一盘棋”，讲的是治国安邦，道理与下棋相似。据说在实践中他是一位象棋高手。他的客厅墙上，挂有他的画作，一幅瓜果图，配上一首小诗，其景其情耐人寻味。

　　我们在他家坐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从言谈举止中，已经感到他是个热情豪爽、耿直守信、聪颖实在、见解独到的人。后来，我从他对两句名言的认识上，进一步加深了印象。

　　南阳历史上曾出过两个名人。一个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逃难在南阳卧龙岗，隐居励志，他有一句名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另一个是宋朝的范仲淹，被贬知邓州，他的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二月河对这两句名言看法不同，他认为：诸葛亮的那一句“精神可嘉，境界不大”，不过是对蜀刘小王朝的死忠承诺；而范仲淹的那句，涵盖的人文意义是超前的，其人民性、公而忘私的主观意识，今天看仍然是先进的，积极的。从二月河的这个认识，我揣摩到他的认知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