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见证

　　王锦慧

　　河北省丰润县潘家峪村。1941年1月25日，日本侵略者在这里制造了震惊中外的大惨案。全村一千七百口人就有一千二百口人被烧焦。然而，这个在地图上很难找到的小村庄用英勇不屈的斗争向世人昭告：中华民族是不可战胜的！

　　不巧，一进村就下起大雨来。透过蒙蒙雨雾，只见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傲立村中，一树乳白色的槐花四溢着醉人的芳香。老槐树是潘家峪的建村树，自明朝永乐二年植根在此，已有六百多岁了。它目睹了这个小村庄所发生的一切。

　　潘家峪是个美丽富饶的山村。当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的年代，潘家峪成为冀东抗日革命根据地。先后有冀东军分区司令部、后方医院、尖兵报社、地下监狱、兵工厂等十几个机关单位设在村东四里外的山沟里。

　　那时的老槐树高三十米，上边有个洞，我军的机密文件就藏在洞中。

　　为了保护根据地，潘家峪人民在山里挖了隐蔽洞，在四周设了连环岗，还配合八路军破坏交通、割电线、埋地雷、打伏击、炸碉堡、拿炮楼。从1938年到1940年春，就同鬼子打了五十四次大仗。许多人甚至豁上了自个儿的性命。

　　1941年1月25日凌晨，日军集中了三千多鬼子和二千多伪军，由驻丰润的日本顾问佐佐木二郎指挥，乘着黎明前的黑暗，把潘家峪这个仅有二百多户的小村庄紧紧包围起来。鬼子把全村人逼进潘家大院，大院是村里地主潘惠林的宅院，有二三亩地大，周围是一丈多高的院墙。在地上铺满松枝和柴草，洒上煤油，墙上、房顶上密密麻麻的鬼子像疯狗似地向人群开枪扫射。大院外边的两座小山上两架掷弹筒也向大院里凶猛地发射着炮弹。人群像被割的谷子齐刷刷倒下，尸堆如山。鬼子竟残忍地放火焚烧尸骨，火光冲天，方圆几十里的村庄都能看见潘家峪上空那浓黑的烟幕，那飘飘摇摇撒遍青山的飞灰大火从中午一直烧到傍晚。鬼子走后留下一片焦土。

　　老槐树也未能幸免，被烧得树身从中间裂开，成了干枯的树桩。惨案过后，日本侵略者又把潘家峪周围五十里划为“无人区”。三里一碉堡，五里一炮楼，到处笼罩着一片白色恐怖。当时潘家峪幸存的只有四百多人，其中三百多人长期在外地居住，他们的亲人死了，房子烧了，财物空了，粮食没了……

　　潘家峪还能劫后重生吗？

　　第二年，老槐树又长出新枝。

　　潘家峪人民在党组织的领导下，一手拿镐，一手拿枪。一边在焦土上重建家园；一边坚持“无人区”斗争。他们送公粮、做军衣、抬担架、做向导，很快恢复了抗日工作。村里成立了“潘家峪抗日复仇团”。1942年，即惨案发生的第二年，复仇团与八路军冀东分区十二团于7月18日在迁安县甘河槽设伏，与鬼子激战五个多小时。

　　战斗结束后，附近坟场和庄稼地里到处都是鬼子的尸体。佐佐木二郎龇着牙，斜着眼，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枚六角银质勋章（制造潘家峪惨案之后获得的）压在他血肉模糊的胸脯上，一把蓝穗战刀泡在他身下的血泊里。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潘家峪有祖祖辈辈忘不掉的伤痛，更有世世代代值得铭记的荣光！雨过天晴。七彩虹高高悬挂在天上，融尽了人间所有美色。当我们从山上俯瞰时，发现刚刚经雨水洗过的潘家峪好似一汪碧绿的山湖。

　　如今，潘家峪已是四百余户，一千多口人的村庄。满山葡萄园，被称为“燕山脚下的吐鲁番”。雨后的老槐树也格外精神。它挺直了需四人合抱才能围过来的腰身，伸展着茂密的枝叶，巍巍然、凛凛然！我们久久地抚摸老槐树，仰望老槐树，向它致敬，和它道别，请它在岁月的风雨中多多珍重！

　　作者单位：党建杂志社

　　《人民日报》 (2005年09月17日 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