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学的“蜗牛”要提速

　　电话通了，是一位清晰、纤细的女声。她有些意外，甚至没完全做好准备，于是叮嘱我等一下，要去把门关好，一位很会照顾自己心事的女孩。但当“电话终于通了”，她的反应好像缺点儿什么。

　　我耐心地等。

　　她回来了，告诉我现在干什么都没精神，对什么都没兴趣，厌倦生活。

　　嗯，人有时是会这样。我体谅地“共情”着。她说自己是有特殊情况的，因为“生病”，从高一起就休学了，主要是头疼，疼得厉害。哦，治了吗？她没有正面回答，还是说自己对什么都没欲望，没兴趣。

　　是你休学在家，与外界没联系造成的吗？

　　她说，可能吧。我问她休学在家每天都做些什么。她说去医院看病，检查身体，上街转转，在家练书法。每天如此。

　　是因为没有变化的作息让你感到没意思吗？

　　我再次以核实的方式促她深入，她再次否定了。说，不是这个原因，是心理上的，不愿面对现实，不愿干任何事。

　　休学前，你的现实生活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告诉我，考上一所重点高中以后，从以前的走读变成了住宿，与同学们朝夕相处，她发现每个同学都很优秀，自己找不着在初中时的优越感了，成不了集体中的焦点、榜样，所以总想努力以优异的成绩找到自己在班级中的地位，可事与愿违，老是感冒、头痛，后来又得了鼻窦炎。“当时不觉得怎样，也不太重视自己的身体，仍十分努力……然后，就休学了———我听您的声音挺成熟的，30多岁吧，是人民教师？我觉得您很有长者味道，能帮我走出困境……”

　　我感觉到她的聪明与能力，既能分析自己，亦能调动别人的能力。但这些聪明与能力，只有用对地方才能对自己的成长有利。可能是我们的咨询关系建立了信任感，她又进一步开放了自己：因为紧张的心理压力需要释放，她养成了手淫的习惯。越为此焦虑，手淫就越频繁———快开学了，压力更大，这样的结果是整天更加抑郁，于是又“冒险”选择了一年休学。

　　这么说，你休学了两年？你的父母赞同吗？你跟父母的关系如何？

　　关系挺好的，她说，他们尊重我的选择，是我说服他们的：没有好身体怎么上学呢，只有养好了身体，以后三年高中都是光辉灿烂的。

　　三年“光辉灿烂”的高中，需要你用两年休学去准备？

　　是啊，没有好身体怎么能有好成绩？

　　可是一开始你就说了，不是身体的事，而“是心理上的，不愿面对现实，不愿干任何事”。我找出了她的自我矛盾。她沉默起来。

　　我说，事实上，你自己可能也知道，休学、手淫都是对现实生活的逃避，感冒、头痛、鼻窦炎，一开始是你过分好强不顾惜自己，内心的自我与现实理想中的自我发生冲突的一种身体反应。后来，它们成了你逃学的“正当”理由，不然，父母怎么能被你说服呢？

　　您说得对，我就是在“逃避”。

　　逃避的结果如何呢？我问，是不是仍旧不快乐？

　　她说，是。

　　我说，当一个人感到烦恼不安或压力沉重、对自己失望又不甘心时，会有四种表现方式：一是身体以疾病的方式，或以察觉自己躯体变化的方式反映冲突；二是用幻想的方式超越现实，以求得冲突的解决，比如“手淫”；三是人际关系发生变化，比如你脱离了与学校的联系；四是以采取逃避到工作中去的方式，以备将来重新证明自己。你的“得病”、“手淫”、“再休学”，同样是为了再出江湖时的“光辉灿烂”。为什么“光辉灿烂”对你那么重要？

　　因为我以前一直都很优秀。

　　所以，不能接受自己不再比别人优秀，是吗？所以你就给自己加码，甚至带病努力。知道起初的感冒、头痛意味着什么吗？不知道。

　　意味着你的身体已经向你发出的求助信号：你要顾惜自己的身体，要调整目标，改变观念，不要硬逞强去当“焦点”、“榜样”。为什么总是想做“人上人”，而不愿做“人中人”呢？

　　嗯，那样的话，我就不自信，找不到优越感。

　　我很欣赏你的聪明和诚实。可我觉得能快乐、平静地做一个“人中人”，接受自己不如别人的方面，同时，也能欣赏别人的长处，那才是真正的自信。

　　啊，你说得对。

　　当然，也有人说，人生一辈子都是在寻找自己的优越感，因为人类天生渺小造成了自卑，超越自卑是人类成长的动力。我能感觉到你有非常强的自主能力。比如你能为自己做决定，并能说服父母。

　　可是，这让我越来越糟。

　　你能正视这种无效努力就好。自己的能力要发挥在积极、有效的关系上，逃避也有积极与消极之分。俗话说，从哪儿摔倒从哪儿爬起来。你是在学校失去了自信，从学校找回，那才会使自己有真实的快乐。我觉得你是个能力很强的女孩。

　　我是天赋很不错的，只需努力就可以。她变得自信起来，继续说，我可能会遇到很多强者，但只要我自己努力，方向正确就行。

　　你能这么跟自己谈话很好。但我有点儿担心，如果你返回学校重上高一，跟比自己小一两岁的人做同学以后，又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如人怎么办？

　　我会觉得我休学了两年，比他们都成熟，这是他们得不到的东西。

　　成熟的表现是什么？比如麦子熟了，它会是什么样？它会沉甸甸地垂下头来观望大地，不再好高骛远。

　　因为它收获了。

　　你说得对。逃避是不会有收获的。只有不误春耕播种，秋天才会有收获。你有这样好的领悟力，这就是你有天赋、有能力的证明。

　　你知道吗？她像朋友一样告诉我，她有多羡慕农民，多想像农民一样快乐。

　　农民之所以快乐，是因为他只耕自己地，不问别人的田。我说。

　　你是说，我要学会只跟自己比。

　　很高兴你这么想，希望你回学校后也能这么做。另外，不要整天关在屋子里，有空出去走走，与大自然沟通交流，心情也会有所变化。

　　是的，我也经常出去逛商场什么的，心情不好时，也会给自己买个棒棒糖吃……

　　你是个很能体恤自己心情的女孩。但我要提醒你，要把自己当作一个成熟的人来照顾和要求，而不要把自己弄成“退行”的小孩，才会感到自信的力量。给自己积极的暗示，这才是负责任地关照自己。

　　作者：青春热线咨询员 夏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