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正传》：“无脚鸟”的狂野岁月

　　1990年王家卫集合六大明星拍摄《阿飞正传》，“王氏电影”出炉

　　1988年，王家卫执导第一部电影《旺角卡门》，他的导演魅力在这部“处女作”中就已经体现出来，1990年，一部《阿飞正传》一举拿走香港电影金像奖五个奖项之后，也让男主角张国荣第一次戴上了影帝的桂冠。《阿飞正传》至今被香港影评界视为绝对的经典，在今年香港电影金像奖百部华语经典影片评选中名列第三名。片中旭仔的那段“无脚鸟”独

　　《阿飞正传》集合了张国荣、张曼玉、张学友、刘嘉玲、梁朝伟、刘德华六位当红影星（从左至右），并赋予他们不同于主流电影的低调演出。

　　《旺角卡门》颠覆黑帮英雄片

　　1980年“香港新浪潮”风起云涌之时，王家卫考入香港无线电视台第一期编导培训班，结业后成为该电视台的工作人员，1982年开始撰写剧本。王家卫最初给电视肥皂剧和悬疑剧写剧本，由他担任编剧的电影《最后胜利》（1987），由香港“新浪潮”主将谭家明执导，王家卫获得了第七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编剧提名。

　　1988年，王家卫执导第一部电影《旺角卡门》，因为对欧美现代派导演的欣赏，王家卫在编导自己的首部影片之时，就在画面质量、深度追求以及商业动机的结合上，形成了自己的观点。《旺角卡门》实际上是刘德华主演的连串黑帮英雄悲剧的其中一部，趁着“黑帮英雄片”的余温，影片十分卖座。

　　然而此片的素材虽属通俗，但故事本身的“反英雄”寓意却使人感到不落窠臼，它既没有那种以一敌百式的“英雄”，也没有众人的群殴乱斗，只是把目光对准两个孤立无助、又有患难之交的黑帮打手。为了这部影片，王家卫曾与黑帮的一些人交朋友，并深入了解他们的生活。

　　《阿飞正传》确立王家卫风格

　　正是《旺角卡门》的卖座，王家卫才有机会拍《阿飞正传》。在香港和菲律宾两地拍了两年多的《阿飞正传》，制作费用据称是5000万港币，对于爱情文艺片来说，是一笔非常大的数目。但《阿飞正传》才是真正意义上“王家卫电影”的开端，在这部影片中人物开始多声部、多主题的“自由言说”，这些人物的内心旁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故事补充，而成为重心，成为了电影影像的引导，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旭仔（张国荣饰）

　　的“无脚鸟”独白。由此，王家卫影片“班底”也正式确立，由王家卫编导、杜可风摄影、张叔平美术。

　　王家卫1991年接受采访时曾经表示：“在这个戏里，每一个演员都听过这个故事，但每个人听到的都不一样。跟他讲一遍就改一点，所以没有人会听到同样的故事。我只告诉他们你要掌握好这个人物，其他就交给我。

　　他们从来没有前一天知道，都是来到现场才知道，在菲律宾时来到现场都不知道，因为连我也不知道，我是一路拍一路写。当然是有一个原始构想弄出来的大致故事，但在拍摄过程中，我却有种渐渐了解将军在前方打仗，后援补给却这个没有、那个缺货的感觉。我今天拍、明天拍，很快有人告诉我后天拍的东西借不到，后天不能拍，就要改昨天的戏，昨天要改、今天要改、而且当场就要改。“

　　用当红明星，“赔本赚吆喝”

　　《阿飞正传》当初受议论的焦点在于它集合了张国荣、刘德华、张学友、张曼玉、刘嘉玲、梁朝伟六位当红影星。并赋予他们不同于主流电影的低调演出。对此，王家卫曾表示：“刘德华有次对我说，你其实不应该用这么多演员，应该用非演员，效果会更好。我说用非演员是一种拍法，用当红演员又是另外一种拍法。他们是香港最红的演员，比如刘德华，但我们不希望每天看小孩走路都想学刘德华那种常常在银幕上走路的模样，我要的东西较不一样，会有一些回响的东西，让偶像也可以有另外一张脸，另外一种虚幻的感觉。

　　结果证明年轻一辈还是抗拒，认为刘德华不能整日这样窝囊，我那时倒是没有想到这点，不过你现在叫我再做一次，我还是这样。“该片因为节奏缓慢、调子低沉，再加上晦涩难懂的语言，不易为看惯节奏流畅、叙事清晰”港片“的观众所接受，所以票房大败，甚至拍垮了一家电影公司。但却得到了影评界的高度评价，并奉以”后新电影的代表作“的头衔，在第28届台湾”金马奖“和第10届香港”金像奖“上一举斩获十一项大奖，真可谓”赔本赚吆喝“。

　　本报记者张悦整理

　　■电影笔记

　　香港的上海，王氏怀旧的起点

　　“1960年4月16日下午三点前的一分钟，已经过去，它无法改变，它是事实。”这一分钟只是开始。一个迷宫的入口。

　　自称“无脚鸟”的小混混在香港的北角试图寻找自己的生母，而方式不过就是伤害生命中路过的每一个人。苏丽珍这时候还穿着裙子。周慕云穿梭于赌场，小胡子还没有长成。舞女露露正在相信爱情。

　　而从这一句话开始，王家卫的《阿飞正传》确立了一种属于自己的电影风格。

　　“我是在这个环境长大的，今天我感觉它消失了。所以我想把这样一个形态在银幕上还原，这是我个人的原因。那个时代的上海人的怀念是30年代的上海，他们到香港之后想在那里重新塑造出一个旧上海的世界出来，那是一个很多人对上海的梦想。其实对我来说，我最希望的就是在60年代的香港拍摄出40年代的上海。”在某次采访中，他对我这样说。

　　上海是他的故乡也是他电影梦的根据地。几乎所有的王家卫电影都在讲述这样一些事物：爱情、回忆、遗忘、拒绝、不可能的沟通等等。而时空的背景确定为上世纪60年代香港上海人聚居地的《阿飞正传》、《花样年华》和《2046》则是王家卫的一个旧梦。

　　这是一个聪明的冒险家，他成功地在香港还原了一个旧时的上海，一个关于上海的旧梦：《阿飞正传》，中国的银幕上少有电影能够这样让一个时代、一个城市的气韵充满银幕而不至弥散。

　　包括王家卫自己的《花样年华》和《2046》都过犹不及地破坏了这样的情绪。怀旧也就不过是如此定义了。

　　而怀旧之外的各类路标也在王家卫的迷宫路径上隐约可见。例如命运，有时候它是数字，有时候只是一个背影或是侧面；例如爱情，有时候它不过是男人的懦弱和拒绝，女人的坚持和最终的秘密；例如回忆，有时候是表盘上秒针走过的一圈，或者街角响起无人接听的电话铃；例如遗忘，有时候会将两个男人在南洋的再次相遇变为偶遇，或者是试图伸出却始终无法相遇的双手。而“无脚鸟”则是永远都无法飞起的那一只。

　　15年前，梁朝伟在片尾出现的那一分多钟成就了这位今日影帝，也正是这一场有些莫名其妙的长镜头隐藏着后来未遂的续集之谜。而梁朝伟扮演的周慕云这个人物衍生出更多的线索和情绪，直到《2046》将这一切划上句号。□云上

　　■人物

　　王家卫

　　1958年生于上海，5岁时随家人移居香港。1980年毕业于香港理工学院美术设计系。

　　1981年进入香港无线电视广播有限公司的训练班，并在电视台担任制作助理。1982年离开电视台，投入电影编剧工作，80年代共写过13个电影剧本，并获提名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1988年开始执导第一部电影《旺角卡门》。

　　1997年获第50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是华人电影人第一位获此奖项者。王家卫对他身处的城市和时代有着独到的理解，他被称为是对现时香港有最敏锐洞悉的艺术家。

　　作品年表

　　1988年《旺角卡门》

　　1990年《阿飞正传》

　　1994年《东邪西毒》

　　1994年《重庆森林》

　　1994年《堕落天使》

　　1997年《春光乍泄》

　　2000年《花样年华》

　　2004年《2046》

　　■“阿飞”幕后

　　●《阿飞正传》片名和詹姆士·迪恩主演的好莱坞经典片《Rebel withoutCause》香港译名相同（内地译为《无因的反叛》），但王家卫说这两部片子完全无关，不过是因为一提起詹姆士·迪恩的《阿飞正传》就会想到五六十年代，与此片年代吻合，便起用它，纯粹顺口。

　　●仔细看，观众会发现有个场景中，旭仔的盥洗台上放了一支黄色的“中华牌”牙膏，依照王家卫精益求精的态度，这不太可能是个“穿帮”镜头，上世纪50年代上海开始生产的中华牙膏很可能是王家卫“上海情结”的一个暗示。

　　●王家卫后来的御用演员梁朝伟是港星中演技派的代表，然而在拍《阿飞正传》时，王家卫对他评价却不高，说他“是一个受电视影响很深的代表，因为电视喜用脸部特写，他在这方面没问题，但在电影里，身体语言有时比眼神还重要，一拍到这种画面时，梁朝伟就不行，拍戏期间，我整日提醒他肢体动作”。相反，梁的女友刘嘉玲却颇受好评，因为她“不受电视作业的影响”。

　　●拍张国荣第一场入南华会买汽水的戏，一共用了八个角度，有wide shot，有特写，还有手提。

　　剪辑师谭家明（本人为新浪潮主将）认为这个角色非常自信，又有攻击性，如果用通常的角度，感觉会很弱，火力不足，于是就用手提拍的镜头，跟着张国荣的背脊，“勇往直前地进入”。

　　（牛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