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的中国情结

　　蜚声国际乐坛的著名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是中国音乐界的好朋友，是中国广大听众，特别是音乐爱好者们十分熟悉、崇敬和喜爱的指挥大师。9月20日上午，小泽征尔亲临中央音乐学院礼堂，与学院师生共庆中央音乐学院建院55周年，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还表示希望对中国的音乐教育作出更直接的贡献。10月上旬，由他主持并任指挥的“小泽征尔音乐塾”第六届歌剧项目《塞维利亚的理发师》将在北京、上海先后公演，这是小泽先生已经坚持二十余年与中国进行音乐交流及专业合作的继续。这一项目的筹备工作已着手很久，并有中

　　演出主办者要我借此机会对于小泽先生和中国的很不一般的友情，向热心的观众作一些简略回顾与介绍。我想这也许会使当剧场灯光转暗，大幕拉开，随着音乐踏上乐池指挥台的小泽先生的手势响起之时，给观众带来仿佛是一位旧友的亲切问候。

　　就记忆所及，我首次结识小泽征尔先生大约是在1976年末或是1977年初，那时“文化大革命”刚刚结束不久，小泽应是“文革”后以国际音乐大师身份来华访问的第一人。他这次来访只是个人访问性质，同行者有他的母亲和弟弟，由中央乐团指挥李德伦出面接待。他的专程来访只是希望切实了解当时中国交响音乐发展的状况，并未提出安排演出等其他活动。“文革”十年，中国和国际音乐界这类交流往来基本断绝，小泽来访也未见报道，但也引起了社会尤其是音乐界的关注，特别是在他访问结束离开之后对国外新闻媒体发表的许多热情洋溢的观感被当时的《参考消息》以接近半版篇幅在醒目位置转载，产生了很大影响。

　　我觉得这也推动了之后连续多年，甚至迄今一直未曾停歇的他和中国的频繁来往。我和他结识则是因为访问中请他听了中央乐团排练我的弦乐合奏《二泉映月》及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他听后十分激动，并随即提出希望再次来华指挥中央乐团管弦乐队演出这两部作品。这一想法在他1978年5月第二次访问北京时顺利实现，也令人惊讶地反映出他对中国音乐风格和内涵的深刻理解与敏捷反应。演出获得巨大成功，中国唱片公司很快录制发行了演出实况唱片。音乐会上他还指挥中央乐团管弦乐队演奏了经过他仔细排练的勃拉姆斯《D大调第二交响乐》和由刘诗昆担任独奏的李斯特《降E大调钢琴协奏曲》。

　　当时我已负责主持中央音乐学院教学工作，怎么能放过这样一位大师对学院教学的帮助呢？从此以后，小泽在华的专业活动便在排练乐队和演出之外又添上了指导学生和讲大师班公开课。他也是一位好老师，那时很年轻而如今都已成为中国著名指挥家的我院老学生如邵恩、陈佐湟、胡咏言等都曾多次得到他热情、细心的专业指导。

　　1979年5月，他率领世界一流的美国波士顿交响乐团访华演出，曲目中仍然包括前述两首中国管弦乐作品及中国钢琴家刘诗昆弹奏的李斯特协奏曲。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演出自然成为北京音乐生活中一大盛事，随之又由荷兰菲立普唱片公司正式录制了大唱片和CD盘在全球发行。1980年夏天波士顿交响乐团特别邀请了与他们成功合作的琵琶演奏家，同时也是琵琶协奏曲的作者之一的刘德海，钢琴家刘诗昆，以及当时还是我院学生的年轻二胡演奏家姜建华和中央乐团指挥家韩中杰去美国参加由小泽先生任艺术总监的坦格伍德音乐节的演出活动。除了原有曲目，又由我为刘德海改编了琵琶与管弦乐队音诗《春江花月夜》，为姜建华改编了二胡与管弦乐队《江河水》，都列入了波士顿交响乐团演奏的曲目。

　　小泽征尔热心促成了中日、中美这样一些音乐合作演出，他也成为当时罕有的热心在美、欧、日本等国介绍中国音乐和中国音乐家的国际音乐活动家。在此之后，小泽征尔先生和中国的音乐交流活动一直持续不断，合作交流内容除了交响音乐演出及教学、培养人材范畴之外，歌剧活动也逐渐列为重要项目。他在担任奥地利维也纳国家歌剧院艺术总监和首席指挥后，歌剧艺术更成了他“义不容辞”的任务。2002年，经他策划，由日本戏剧大师浅利庆太先生导演，他担任指挥，中、日歌唱家联袂演出的普契尼著名歌剧《蝴蝶夫人》，在北京引起了巨大轰动，这是小泽先生对中国歌剧艺术的发展作出的一次具有“示范”影响的贡献。2004年春节，同样也担任着艺术总监职务的他又率领维也纳爱乐乐团来到北京、上海举行了地道奥地利格调的新年音乐会，受到中国听众极其热烈的欢迎。

　　说到这里，是不是可以问一句：小泽征尔先生为中国社会音乐生活，尤其是传统古典音乐的发展与进步，以及培育青年音乐家如此热情和尽心尽力，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所为何来？

　　我以为，即使只根据上述我个人的很不完全回顾，小泽先生与其他和中国同样友好的国际大师级音乐家们的不同之处也是非常明显的。这不同之处的主要一点也许是小泽所具有的他人不一定具有的浓厚的中国情结。小泽征尔先生今年逢七旬大寿，大约不少人知道，他1935年出生于中国辽宁沈阳，曾在中国度过了童年，其间还有一段时间居住在北京，这些给他留下难忘印迹的经历，他每次来华时都会提起。他没有忘记中国，也喜爱中国，前些年他曾安排时间专程回到出生地沈阳与当地交响乐团合作，帮助排练，领衔开音乐会。在北京时曾不止一次抽空去看望旧时住处和现尚健在的老邻居们，重叙旧谊。大概也正是这些儿时回忆织成了他特有的牢固的中国情结。

　　作为一位国际知名指挥大师，除了自己的国家，他在世界各地活动，也早已成为世界公民，也可能正是这中国情结总还是让他不忘童年故乡。其实就以本文所述的“文革”后再次来华算起，这后一段的交往也有将近三十年了。亲爱的小泽征尔先生，能不能这样说呢，您和中国的关系，无论说前一段，还是讲后一段，都既是老朋友，好朋友，兴许还能称得上也是我们的半个“老乡”呢！

　　小泽先生，我虽然与您相比叨长几岁，但还是想在您跨入“古稀”之际，在这篇短文结束之前，祝您健康长寿，祝这次在中国的歌剧演出完满顺利，愿您和我们中国音乐同行之间，也祝愿中日两国人民之间的友好情谊青春长葆，热切希望您能为世界(来源：光明日报；作者：吴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