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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汗的重庆月亮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24日05:40 重庆晚报

  麻辣的滋味对我来说不是先用嘴巴尝到的,而是先用耳朵听到的。那是1981年的夏天,已经接到部队转业命令的几个战友白日里不用再去上班,就在那一排茂密的木麻黄树下天南海北地扯闲话,自然地就说到了吃。两个人说过了,大家觉着没什么劲。轮着那个重庆战友,他说他从军九年,最最怀念的就是重庆的麻辣火锅、麻辣鱼、麻辣烫。在他忘情的叙述中,我们几个战友的嘴巴里都有馋液在流动,甚至感觉到,整个重庆,都笼罩在浓浓的麻辣味飘荡的雾气里。这种诱人的感觉使我不由自主地建议,到我们驻防的这座南方海滨城市里,

找一个有麻辣菜的餐馆吃一顿。虽然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但那位重庆的战友遗憾地一摆手,说他已经找过无数遍了,这座城市根本没有!

  那时候我已经在部队结婚了,夫人也是军人,夫人被他说馋了,说你只要告诉我怎样做,我就能做出来。于是,重庆的战友就从花椒、辣椒的采购,说到对这两样调味品进行的焙、烘、研、磨,然后又讲到麻辣调料和麻辣酱的调制,甚至还讲到了不同菜的品性和麻辣调料的品性相融合的问题。他越讲越兴奋,俨然一个大厨师。我们越听越有味。等到晚上吃饭时,我突然觉得,如果面前的菜里,放上麻辣,味道肯定大有改善,我们也会像我们驻防的海滨城市的人一样,用一个夸张的词表现兴奋:“哇!”

  在后来的两天里,夫人骑着自行车,在茂盛的林麻黄树抛下来的浓阴里穿行,竟然采购来了花椒和辣椒。拿给重庆的战友一看,他笑笑说,“还行。”夫人就急了,“为什么不是行而是还行呢?”重庆的战友就又笑笑,“你看看,我给你讲了川椒和其它地方辣椒的区别,也讲了四川花椒与其它地方花椒的区别,你采购来的呢,却是广西的朝天椒,陕西的土塬花椒,当然,这也行,毕竟是辣椒和花椒。”

  那时候我和夫人住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屋子,屋檐下放着简单的炊具,重庆战友和我的夫人就在那简陋的条件下操作起来,奇特诱人的麻辣味就在屋檐下飘荡起来。虽然不断有风,但是有高大的木麻黄树挡着,风把这美好的味道吹走了,又被木麻黄树挡回来一些,而煤火所烘焙着的锅里,麻辣味又源源不断地飘出来,我们就在这浓稠的味道里期待着。没想到我们师主管飞行训练的副师长突然大踏步走进来,高声问着,“嘛味儿这香?!”话没说完就响响地打了一个喷嚏。

  那一天副师长竟然和我们一同吃了半顿饭,因为他是飞行干部,必须按时去吃空勤灶,这是为了保障飞行员身体和营养的纪律,但他走的时候恋恋不舍,大张着嘴哈着气走开,我们也大张着嘴哈着气送他离开,夫人下意识地用手掌往嘴巴里扇风。

  转业到郑州后的几年里,当我们渐渐忘掉麻辣的时候,重庆人却在我家附近的一条街上开了一家巴渝菜馆。当同事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立即想起了转业前夕的那一场可以称为战役的麻辣菜采购、制作和饮食过程,于是立即打电话给夫人,中午就去吃了一顿。也许是做菜的师傅为了附和我们当地人的口味,所以我觉得还没有我们在部队转业前吃的那一顿过瘾。但毕竟是麻辣味的重庆菜,还是比一般的饮食好吃一些,价格也不贵,自然就来得多一些,于是就吃出了问题,是大家都想得到的身体方面的问题。于是也就有了节制,改为一个月吃一次。餐馆的服务员竟然认得我们了,我们一去,就打招呼:“还是那几个菜么?”熟了,我就问:“重庆菜就重庆菜嘛,为啥叫巴渝菜?”服务员就笑笑:“我们不晓得。”

  没想到今年中秋节刚过,中国作协就通知我来重庆采风,手头确实有一些事情绊着,但我还是把手头的事情放下,立马坐飞机赶到重庆。到达的日子是农历的8月17,天空特别的晴朗,我就想,8月15在郑州过,下雨,没有见到月亮,晚上可以在重庆看到月亮了。于是就谋划着晚上去街头吃正宗的麻辣火锅,然后看月亮。

  我是约了一个朋友一起去的,在上上下下的街道上,在黄桷树的婆娑声里,我们经受着不断飘来的麻辣味道的诱惑,直到胃口被吊得实在忍不住了,才走进一家火锅店。饭店虽然很简陋,但是一走进去,就笼罩在美丽的麻辣味道中,坐在以红色为主的、许多调料混合在一起咕嘟嘟滚着的火锅前,我很快就大汗淋漓,于是干脆像旁边的人一样,脱了上衣。我的朋友虽然没有脱,却解开衣服扣子。吃完后才觉得吃撑了,就腆着肚子站起来,忍不住叹了一声:“过瘾!”我的朋友比较斯文,说:“酣畅淋漓!”

  走出饭店后发现月亮已经出来了,就挂在东边一栋楼的角上,月亮还很圆,但怎么湿乎乎的?好像还滴着汗?我擦擦眼睛,再看,还是。就奇怪了,问朋友是不是也看到了出汗的月亮,朋友微笑一下,说了一句很唯心的话,你的心被辣得出汗了,所以看什么东西都看出了汗气。

  到宾馆后,舌头和嗓子还被麻辣味儿管制着,我就大声清了一下嗓子,“嗨!”显得很豪迈。这一声豪迈的声音让我联想到了巴人拉纤的号子声,同时联想到巴渝人所处的环境。这里山多水多,空气中就有稠浓的水气,山高,就起不了大风,水气就在地面上伏着,天又热,河流就被蒸发着不断补充空气中的水气,但是日子里温度的变化却像呼吸一样时时存在,温度一低,水气聚在地面,便形成了雾,于是,重庆就成了雾都。雾多了,容易给人的精神里生出许多神秘,也会生出许多恐怖,而这一声豪迈的嗨,是会给人壮胆驱邪的。还有,山高水多雾浓,日子就泡在水里,时间长了,人就水了软了。而麻辣主火,常食麻辣,人身上的火就旺了,水气就被人豪迈地撵开了,日子就不会往下走,就端正了。

  想到这里我打开窗帘,发现月亮上还有汗,我又狠着清了一下嗓子,“咳——”就见月亮猛然抖了一下,身上的汗一下子就抖净了。

  郑彦英: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文学院院长。主要著作:长篇小说《洗心鸟》,《石瀑布》;短篇小说《火焰的旋律》。散文《挽救失败》获全国金盾文学奖。网络编辑:甘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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