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此失彼

　　孙玉祥

　　人生在世，精力智力都有限，因此常常顾了东边顾不了西边，拣了芝麻就得丢掉西瓜，俗语所谓“按下葫芦瓢又起”，讲的就是这种人生窘境。

　　小时候，我们都学过苏联著名幽默讽刺作家左琴科一篇题为《列宁和哨兵》的文章。

　　然而，就是这么一篇富于教育意义的好文章，却因为作者的顾此失彼，给自己惹来了大麻烦。据史料记载，左琴科最初写的那个半路插进来训斥士兵讨好列宁的“小胡子”长的不是“小胡子”，而是“留山羊胡子的人”。可写出来后给朋友看，朋友吓了一跳：“你怎么能写他是留了山羊胡子的人？你不知道契卡（克格勃前身）的头目捷尔任斯基就留着这样的胡子？他要认为你写的是他怎么办？”左琴科一听，吓得浑身一机灵：谁不怕“苏维埃出鞘的宝剑”呀？他马上抽笔将这个“留山羊胡子的人”改成了“留小胡子的人”。自以为这下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了——谁知，这一改却顾此失彼：留有山羊胡子的捷尔任斯基是被他躲过去了，可却在无意中碰到了斯大林同志的小胡子。就这么着，种下祸根。1946年，斯大林在会见文艺工作者时就借这篇寓言大骂左琴科：“我为什么不喜欢左琴科？左琴科是无思想性的传教士，不应该把他放在领导岗位上，苏联人民不允许他毒害青年。社会不能适应左琴科，而他应该适应社会，如不肯适应，就让他滚蛋！”大家听了都莫名其妙：不就一篇小文章么，值得上纲上线为“无思想性的传教士”、“毒害青年”还要他“滚蛋”么？然而，上面既有这个精神，下面——左琴科所在的列宁格勒的领导们当然贯彻执行：该地区领导日丹诺夫马上出面大骂左琴科是市侩、骗子、败类，原本小心翼翼却又在小心翼翼中顾此失彼的左琴科从此跌入万丈深渊：被从作协开除，生活无着，郁郁而亡。

　　在专制时代或在缺乏民主精神的时期，上位者及其左右都有很多忌讳——就像阿Q一样：因为头上瘌痢，就“光”也忌，“亮”也忌，甚至“灯”也忌，“电”也忌，“水”也忌。有时作家就是再小心翼翼，也可能在无意中顾此失彼触犯其忌讳，其结果就有可能跟左琴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