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璇的出走（民国往事）

　　1941年8月，《万象》第二期杂志同时刊登了严华的《九年来的回忆》与周璇的《我的所以出走》两篇文章，从各自的角度谈论了双方的交往及分手，公婆之论，各据其理。我对周璇出走的“真相”不感兴趣，吸引我的是这两篇文章的差异。严华的回忆文章，有点像小说，充满了对话，大话连篇，小学生似的语言幼稚可笑；周璇的文章是经过“一位同情我的小姐为我修饰”的，叙述语句诚恳，没有花花肠子的语句。从文章来看，这个严华，实在是———呵呵。

　　严华是周璇的第一任丈夫，南京人，“曾受教育于财政商业专门学校”，后在天津一家储蓄会所里做事。1932年，明月歌舞团去天津演出，严华因喜欢音乐，和歌舞团主任黎锦晖混在一起，并随团南下上海，开始自学音乐。同年，周璇经人介绍加入了明月歌舞团，是年十三岁。从严华的文章来看，认识周璇的时候，他二十岁，两人经历了九年的感情生活，直到离婚。

　　大概是离婚事件使社会舆论偏向周璇，在严华的文章里更多是如何对周璇的教育和呵护，而这教育，主要是理想主义的大话：前途是光明的，人生是要努力的，为国家社会做贡献之类的语句；他对周璇表达的爱情也是如此，“我爱周璇，是爱她的思想，爱她的主义，爱她的前程。如果她没有主义，没有思想，没有前程，那也并非我心里真正可爱的人。”周璇是初小毕业，也就是识了点字，接着就进了黎锦晖的戏班子，并由黎锦晖改其名字周小红为周璇，以后虽经波折，一直跟着严华，而严华所爱周璇的“思想”和“主义”，真不知道如何说来？

　　金钱问题也是这两篇文章中的一个焦点，在周璇的文章中，只就严华说其离家出走时将存折也带走了一事做了辩白，周璇说她是“带了两万元的存折走的”，而这只是她“积蓄的一部分”，她强调在百代公司灌《西厢记》，“版税就有八千元”。而严华不同，一笔一笔将他们不同时期的薪水标准记下了不少：1935年，周璇加入艺华影业公司，月薪50元；1938年后，周璇加入国华影业公司，“连我的作曲在内，每月的薪金是四百五十元”，一年后，公司重和周璇订合同，“每年规定拍戏四部，每部戏的酬劳是两千多块钱”；“灌唱人方面，女的每张致酬二百元，男的一百五十元，其他再抽版税百分之六”。严华开始埋怨周璇的奢华生活，并记录了对她的人生教育：周璇问他，“做人的意义是什么？”严华回答，“做人就是要你好好的做人。”周璇又问，“那么怎么才算是好好的做人呢？”严华回答，“不爱虚荣，不骄傲，不落后，而是一天天的向前走，向前进步。”

　　周璇之所以出走，是因为“猜疑，污蔑，难堪，一一加到我的身上……终于粉碎了我的幻想……”于是，她做了“娜拉”的继承者。周璇承认自己不会写文章，所以让人在她说话的基础上修饰过了，无法“文如其人”去分析。严华的文章是自己写的，在文章临近结尾处他说：“以后，我愿意在事业上奋斗，我也愿意把国家作为我的终身的朋友……”这语言，秀逗的可以，这人，呵呵。

　　《江南时报》 (2005年09月25日 第十六版)

　　作者：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