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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钟楼
来苏州，寒山寺不能不看。而看，才知寺本不大，与江南园林一样，小巧玲珑，曲径通幽，禅房花木，巧妙利用有限空间。大雄宝殿，藏经楼，碑廊，宝塔，渐次入目。碑廊中，岳飞、唐伯虎、康有为等历代名人墨迹石刻，因历尽劫波，已字迹漫漶，且碑身多呈黑色，想必不是碑石本色。
寒山寺所以名扬四海，在于《枫桥夜泊》一诗。唐代诗人张继，只身孤旅，夜泊枫桥，写下“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诗篇，从此诗韵钟声，千古传诵。不过，诗中所吟古钟早已散失，明代也曾重铸，据说被日本人掠走，后日本人士又铸一钟，送与寒山寺，但终究不是原来的，其钟声恐怕也带有日本韵味了。诗依然如故，钟却几经坎坷。现在，殿后钟楼另悬一钟，供游人撞击。不做和尚，却要撞钟，因撞者太多，以至于这寺院清净之地，整日钟声不绝，早敲烂了当年诗境。
碑可粗略一看，钟我却不敲。回头便一路寻去，枫桥原是一座独孔石桥，桥头确有枫树，若为唐代遗物，早该龙钟老态甚至糟朽不堪了，而今依然枝繁叶茂，当是后人所栽，为应景所致。这里，地处水陆要冲，桥下古河道，桥边古驿道，水陆并行。而河水静静流淌，已不闻唐时波涛。不晓得张继当年夜泊何处？天明又起程何方？是别亲远行？访友不遇？抑或仕途坎坷？一切无从得知了，总之诗人是夜泊枫桥，在江边凄清的夜色里，在寺院空寂的钟声里，在乌鸦高一声低一声的啼叫里，一缕愁怀，二分孤寂，以致无眠。这些，我是寻觅不到的。不过，我真的寻到诗人的愁怀、诗人的孤寂、诗人的无眠，又有什么意义！其实，只记住那首诗记住张继就够了。千年后作品还被人传诵，作者还被人记起，世上能有几人呢？
桥畔，一溜溜店铺，雕刻、字画、文房四宝等等不一而同，尽打上寒山寺印记。我看中一方石砚，终因质地平平，且歪歪扭扭只刻诗半首，缺乏完美而作罢。有完美的，那就是《枫桥夜泊》诗拓片，几乎每家店铺全摆上一摞，怪不得寺内碑石是黑的，原来被商家精明地利用了。大概诗人那夜是想不到的，不然，会跟今人要版权，或者按收入分成，也就不必“对愁眠”了。
《人民日报海外版》(2005年10月15日第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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