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及旧船票

　　□朱 涛

　　老陈，是我交往多年的一个旧友，在成都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里上班，职位颇高。做了多年的办公室工作，主要搞一些与文字有关的事情。比如，给公司老总写讲话稿，给公司写工作总结，起草一些公司的重头文件等等。

　　总写些东西，虽说是些公文，但多多少少还是沾染了一些文气。

　　其具体表现为：好读书藏书，好搜罗奇石， 好逛书店，好在卖古玩的摊摊前晃。

　　因职业及职务的关系，老陈经常需要去外地开会，或到其他城市所在的下属公司去检查工作。利用这种机会，他走了很多地方。每到一处，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在当地寻觅奇石。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奇石生长的河床，加之公务繁忙，所以多年下来，所获甚微。

　　为了让家里的博古架上的物产更丰富些，有一次，老陈竟然从南方某地千里迢迢地背回一个重达５公斤的大石头，甚为珍惜地将怪石放在一个考究的楠木底座上，并依据石头上的暗纹，美其名曰：小桥流水，贴一小标签在底座上做注脚。我这个外行当然看不出这石头到底奇在哪里，更体会不到老陈发现它如获至宝时的狂喜。当在家人中没有发掘出同道者之后，失望之余，老陈只得在夜深人静时关起房门，独自在书房把玩他的石头，以怡情养性。

　　早在成都市进行旧城改造之前，没有明令禁止在大街小巷摆摊设点时，城里有个著名的古玩市场，但不是送仙桥，老陈的身影就经常出没于此地。周末的时候，背着手在那里一晃就是一天。偶尔，也会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从摊主那儿买回一两件价格不菲的古董，至于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有一回，老陈欣喜若狂地捧回一幅字画，邀我与之共赏。泛黄的宣纸上，有据说是乾隆皇帝的手迹。凭着本人的一些书法常识，从那确实不怎么样的运笔走势上，我还是看出点端倪来。果不其然，后经名家鉴定，那是货真价实的膺品。这次，着实让老陈企图将文物收藏进行下去的信念，遭遇到有史以来最大的重创。其结果可想而知——鸣锣收兵。

　　为了忘却这一惨痛经历，老陈开始转而打起书的主意。为了让自己的书房更显得文化底蕴厚重，特意重新装修，并加大了购书的力度。书柜的着色都是凝重的深褐色，与那些新近大量扩充进来的精装大部头相得益彰。完工后，书房的确是书香扑鼻，旧貌换新颜，顿时有了学富五车之感。那些被淘汰下来的旧的平装书被其精装本取而代之，被束之高阁。我则捡了个大便宜——在老陈的应允下，将那些失宠的书，蚂蚁搬家似地运回我的小窝。那些大部头，老陈是否读过，就有待考证了。

　　除此以外，老陈还热衷于收集ＣＤ?熏所藏数量甚丰，但门类单一，大多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在听歌之余，老陈也要在家里练练嗓子，只不过他往往将一些宛转缠绵的情歌唱出破竹之势来。

　　记得上世纪９０年代初，有首特别火爆的歌，名为《涛声依旧》。此曲旋律还算优美，歌词尤其写得令中年听者伤怀唏嘘不已，意思大体是对无奈的离情别绪的感慨怀念。想必这首歌曾深深地触动过老陈，使得他对这首歌的熟稔，几乎达到了能倒背如流的程度。歌词里有这样一句“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每每在公司同事聚餐后，或家庭聚会时，老陈都会放歌一曲，歌名就是《涛声依旧》。老陈唱得声情并茂，荡气回肠，五音不全，全然不顾及曲作者组合搭配那几个音符的良苦用心。结果是，只有歌词才是原版，旋律就是老陈新版，而且曲调每次都会被老陈演绎得风格迥异，不尽相同。这首歌自从被老陈在小范围内首唱之后，就被义不容辞地沦为他的保留曲目，并且享有专利。现如今，老陈的唱兴依然浓厚。看来，他的旧船票还要继续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