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论文：新闻评论语言的创新艺术

　　我国著名作家孙犁特别强调：“从事写作的人，应当像追求真理一样追求语言，应当把语言大量贮积起来。应当经常把你的语言放在纸上，放在你的心里，用纸的砧，心的锤来锤炼它们。”①语言大师老舍曾说过：“我们的最好的思想，最深厚的感情，只能被最美妙的语言表达出来。若表达不出，谁能知道那思想与感情怎样好呢？这是无可分离的、统一的东西。”②这两句话充分说明了语言好对写好文章和表达感人的作用。

　　高尔基说过，语言是文学家的武器，正如枪是战士的武器一样。武器愈好，战士也就愈有力量，这是显而易见的！同样，语言也是新闻评论者的武器。一位新闻评论者如果掌握不好语言，写得枯燥乏味，缺乏文采，空话套话，那他就无法把评论写得生动有趣，富有吸引力和感染力，也就没有什么宣传效果而言了。由此可见，如何更好地运用语言，如何使评论语言创新，是评论写作必须探索的重要课题之一。

　　一、语言要精当确切

　　要谈新闻评论写作语言的精当确切，最贴切的就是福楼拜的“一词说”。法国大作家福楼拜曾告诫他的学生莫泊桑说：“我们不论描写什么事物，要表现它，唯有一个的名词；要赋于它运动，唯有一个动词；要得到它的性质，唯有一个形容词。我要继续不断地苦心思索非发现这个唯一的名词、动词、形容词不可。仅仅发现与这些名词、动词、形容词是不行的，不能因思索困难，而用类似的词句敷衍了事。”③这与刘勰所说的“捶字坚而难移”④意思差不多。汉语词义精确度高，每个词都表达一定的意义，常常不可彼此替代。鲁迅先生曾写道：“今之文字，形声转多，而察其缔构，什九以形象为本柢，诵习一字，当识形音义三：口诵耳闻其音，目察其形，心通其义，三识并用，一字之功乃全。其在文章，则写山曰崚嶒嵯峨，状水曰汪洋澎湃，蔽芾葱茏，恍逢丰木，鳟鲂鳗鲤，如见多鱼。故其所函，遂具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⑤这一席话正道出了句式句法的多样性是把现代汉语中的字、词、词组等基本单位像魔方一样杂糅组合，从而才能达到作家独特风格下的语言效果。可见，大文豪、大作家非常讲究语言的准确性。由此可见，写作新闻评论要详尽说明一个问题、清楚阐述一个道理，一定要找出最精当、最确切的语言来表达。绝不图省事谋方便，马马虎虎，不假思索，随手拈来，甚至信口开河、引喻失当。

　　在精当确切使用语言方面，毛泽东同志可堪称大师。例如：毛泽东的《赫尔利和蒋介石的双簧已经破产》一文中：

　　到了今天，赫尔利不知在忙什么，总之是似乎暂时地藏起来了，却累得蒋介石在参政会上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其中“暂时”和“藏”两个词用得非常精当确切。“藏”是回避或躲避的意思，但不宜用“回避”或“躲避”来替换，因为无论是“回避”还是“躲避”，都还容易找得到，而一“藏”，找起来就不那么容易；而且这个“藏”字，又可以让人们体会到赫尔利与蒋介石的“合作”就像捉迷藏一样，很不正经。用“暂时”这个词，说明赫尔利“藏”的时间不会太长，他认为必要之时，还会露面的，也告诉人们，他的扶蒋反共政策不会改变。一个“藏”、一个“暂时”，即刻画出了赫尔利的胆怯心理，又对赫、蒋合作作了辛辣的讽刺。

　　经过毛泽东同志修改或批阅的评论，用词造句真是恰如其分。比如，将“把无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的事业中去”中的第一个“无限”改为“充沛”，并且在原稿上批注：“人是精力是有限的，不是无限的”。这样一改就符合客观事物的本来面目了。

　　当今，虚假广告，假新闻、低俗新闻、有偿新闻一起已成为新闻四大公害，给社会、给群众带来巨大危害，影响了媒体的形象和公信力，也削弱我们宣传的影响力和感召力。在这样的背景下，新闻评论语言的精当确切就显得尤为重要，只有准确地对事实进行评论，才具有可信度，才具有说服力，进而才能提高媒体的权威性。

　　二、多用大众化语言

　　也许有人会说，大众化语言，土里土气的，有啥美呀？其实，它就美在一个“土”字上。大众化语言，读来朴实、自然。俗话说：“白、丑、黑喜人，紫棠色爱死人。”便是这个道理。大众化语言散发着泥土的气息，耐人寻味；大众化语言，经过广泛流传，洗炼精妙，生动形象。

　　1、群众的口语

　　毛泽东在他到语言问题时，说过要学习古人语言中有生命的东西，说过要从外国语言中吸收我们所需要的成分，而他最先说的则是“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⑥他说：“人民的词汇是很丰富的，生动活泼的，表现实际生活的。我们很多人没有学好语言，所以我们在写文章做演说时没有几句生动活泼切实有力的话，只是死板板的几条筋，像瘪三样，瘦得难看，不象一个健康的人。”

　　⑦这是毛泽东对人民大众词汇的评价，因此，他提倡要把评论写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生动活泼，就要善于运用丰富多彩的群众口语。一些精彩的群众口语，巧妙地运用在评论里，也会使评论言有新意。如：

　　《毁田挖沙后患无穷》（吉林磐石县广播站1983年5月13日播出）中有这么一段：“我国有句成语，叫‘杀鸡取卵’，说的是为了得到鸡蛋，不惜把鸡杀了。可惜现实生活中，这种因小失大的事还真有发生。我县有些社员在当石河岸毁坏耕田，挖沙卖钱，不就是‘杀鸡取卵’的做法吗？”

　　用“杀鸡取卵”的群众口语作为评论的由头，并把道理寓于生动

　　形象的成语故事之中，把毁田挖沙的危害比喻成在打子孙后代的饭碗。虽然这篇评论谈不上有什么新观点，但由于作者运用了“杀鸡取卵”群众语言，仍给读者以新鲜感。

　　2、选择歇后语

　　歇后语是我国民间流传得最广的传统语言文化之一，它集诙谐幽默于一体，集中反映了我国劳动人民的聪明和才智。老百姓对此喜闻乐见，歇后语很有生命力和表现力。运用歇后语生动形象的表现力或说明某种观点，或描写某种事物，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同样表现出选择词语的大众化气派的体现。在写新闻评论时，能恰当的运用一些歇后语，文章就会显得生动活泼，给人以鲜明、深刻的印象。

　　例如：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一次性木筷的最大进口国日本，将回收后的筷子化成纸浆，制成纸张，出口创汇。而森林覆盖率非常低的我国，在出口一次性木筷、赚取微薄利润的同时，却花大量外汇从国外进口纸张。

　　——唐宋《筷子折射发展观》(《人民日报》2005年01月27日第一版)

　　唐宋使用歇后语“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有画龙点睛之妙，精彩即出，行文也因此曲折有致，使抽象的道理顿时变得具体生动，通俗易懂。

　　三、巧用形象化语言

　　这里讲的形象之美，是指评论的语言应力求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具体的形象，是“活”的语言。新闻评论工作者不是文字匠人，而是思想家、政治家和艺术家，是富有热情和创造性的宣传家。他们的本领和责任不止于将生动的事实概括和抽象成深刻的道理，更重要的是将这些深刻的道理形象化、具体化、浅显化，使读者和听众能够接受和乐于接受这种深刻的道理。

　　马克思的《资本论》中有这样一段：

　　原有的货币持有者，现在变成了资本家，他昂首走在前头；劳动所有者，就变成他的劳动力，跟在他后头。一个笑眯眯，雄赳赳，专心于事业；另一个却是畏缩不前，好像是要把自己的皮运到市场去，没有什么期待，只期待着刮似的。

　　这就活生生地刻画了资产阶级的狂傲、奸诈和威势，也描绘了被统治的无产阶级的悲惨地位和苦难命运。这样的叙述揭露了剥削的本质，触动了读者或听众的情感，激发了读者或听众的爱憎，使之受到深深的启迪。

　　形象化的语言可以直接作用于受众的视觉、听觉、味觉、嗅觉和触觉，它可以代替颜色、声音、形状和气味而作用于第一信号系统。它不仅浅显易懂，生动活泼，娓娓动听，使受众“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如嗅其味”、“如触其物”，而且受众接受了这样的形象化语言的刺激后，就会在头脑中对记忆表象进行加工和改造，形成新的印象，从而增加语言的表现力、感染力和说服力。

　　只有用形象生动的语言，才能使整篇评论产生强大的说服力；才能准确形象地阐释真理，栩栩如生地描述事物；才能激发起读者或听众投身实践的热情。一句话，只有形象生动的语言才能有效地对受众施加影响。而那种呆滞、干瘪、枯燥乏味的语言，那种死板生硬的语言，那种人云亦云的语言，是永远达不到这一目的的。

　　四、采用幽默诙谐的语言

　　不少人认为有的新闻评论单调、枯燥、无味，对其不感兴趣。究其原因，重要的一点是语言缺乏幽默因素。幽默是一种智慧，是心灵自由的表现。有句名言:“缺乏幽默是悲哀的。”而对于最忌讳“干巴巴的说教或板着面孔训人”的新闻评论来说，尤其需要幽默。新闻评论所追求的，幽默绝不是滑稽逗乐、庸俗戏谑，也不是哗众取宠，更不是低级趣味，而是人的高尚情操和智慧的外露，具有高雅性；不是为了博得廉价的一笑，而是用委婉含蓄的幽默语言，给人以意味深长的启迪。

　　“悠着点”花钱。过年是消费旺季，有的即使囊中羞涩，为了所谓的“体面”也要“打肿脸充胖子”。我们应量入为出，留有余地，特别要妥善安排好节后生产、生活资金，做到有备无患。

　　“悠着点”吃喝。过年大吃大喝，如今越来越甚。于是，医院节日的急诊室就“热闹”起来。至于酗酒滋事、因酒精中毒而死亡者，也不乏其例。我们应把握好一个“度”，食不嗜味，饮不贪杯，有节有制。

　　“悠着点”玩乐。适度放松，一张一弛，益处多多。过分玩乐，耗时费力，伤精劳神。我们应追求健康向上的娱乐方式，远离打牌赌博等不良行为。这样，我们才能玩出欢乐祥和，益于身心健康，养精蓄锐，投入到节后的工作中。

　　——南琳：《过年“悠着点”》《人民日报》(2005年02月08日第一版)

　　这一段评论的语言既幽默又诙谐，既甜丝丝又酸溜溜。请想，这篇评论的主题就是过年“悠着点”，要“‘悠着点’花钱、‘悠着点’吃喝、‘悠着点’玩乐。”否则，“为了所谓的‘体面’也要‘打肿脸充胖子’”，“过年大吃大喝，如今越来越甚。于是，医院节日的急诊室就‘热闹’起来”等等。在批评中，进一步阐述了《过年“悠着点”》的重要意义，使读者加深了理解，打下深深的了烙印。

　　幽默诙谐的语言能使严肃的问题轻松化，浅近的道理引申化；使陈旧的问题新颖化，空泛的道理切实化；使静止的事物拟人化，庄重的道理风趣化；使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抽象的道理形象化；使美的因素美化化，信息系统条理化。

　　比较起来，当代新闻评论，特别是党报的社论，缺乏讽刺和幽默，很少有人把它读下去的，这不能不说是当代新闻评论语言的一个不足之处。当代新闻评论者应该是运用语言的大师，尤其是运用幽默语言的大师。这就给新闻评论者提出了严格的较高的要求：在深入社会基层、研究受众心理状态和现实表现的同时，还要努力提炼新闻评论语言，提高自身修养和学识，使新闻评论语言更简洁、生动、形象、幽默，使受众轻松愉快地看完评论，从而在笑声中受到启发。

　　五、引用古典语言

　　毛泽东曾经提出“学习古人语言中有生命的东西”。⑧他说：“由于我们没有努力学习语言，古人的语言中的许多还有生气的东西我们就没有充分地合理地利用。当然我们坚决反对去用已经死了的词汇和典故，这是确定了的，但是好的仍然有用的东西还是应该继承。”⑨恰当地运用古典语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例如：

　　唐朝诗人白居易曾说“自静其心延寿命，无求于物长精神”。作为一名党员干部，应该首先做到自静其心、精神轻松，客观、科学地看待人和事。人总是有一定的要求，但过犹不及。要求过高，争名夺利，只会自寻烦恼。反思才会明理，反省才能明智。自静其心，客观冷静地认知自己很有必要。对待生活里的鸡毛蒜皮，人际上的磕磕绊绊，工作中的荣辱毁誉，个人升迁的得失成败等等，都不妨看得淡一些。“清静心看世界，欢喜心过生活，平常心有情味，柔软心无怨尤。”这样，我们才能宁静、淡泊，善良、热诚地为人做事。不为小事而争，不为一时而争，不为名利而争。

　　——王丰江《自静其心》（《人民日报》2005年01月24日第一版）

　　整段文字基本是白话，引了白居易的这句名言，结合实际情况加以引申，“自静其心延寿命，无求于物长精神”，这十四个字虽是文言文，但与后文浑然一体，没有半点不协调之处，而且是整段文字的点睛之笔。

　　新闻评论写得精彩、有趣，新闻评论工作者就要多读些文学名篇，加强文学修养，使自己具有比较扎实的文学基础，特别是要注意学点古文。谢觉哉同志在同一位新闻记者谈话时说过，有古文底子的人同没有古文底子的人，写出来的文章不一样，文言文过硬的人，文字一般比较简洁、干净，运用典故自如，比喻比较生动。学是为了用，是为了在它的基础上有新创造、发展。抱着这个目的去学，你就会越学越有兴味。我们不但可以从古文中扩大视野，丰富知识，增加观察、分析能力，而且可以从这些富有哲理、寓意深刻的文学作品中得到启示，锤炼思想，吸收瑰丽多采、富有表现力的语言，使新闻评论焕发文采。

　　六、多样地运用修辞

　　修辞是指一种语言现象，是对语言的加工活动，具体到本文所要言及的判决的修辞则是指根据判决的需要，选择、配置最佳语言形式，提高表达准确性，并借以增加表达效果、增强说服力的一种活动。语言的修辞方法很多。如：比喻：一个新鲜、精彩的比喻，可以使抽象的概念形象化，深奥的道理浅显化，复杂的事物简单化，而且读来或听来妙趣横生耐人寻味。反语：正确使用反语，不但可以使评论语言富于变化，活泼，有风趣，而且也可以让受众通过联想、对比，深刻地理解新闻评论者对事物的评价和态度。引用：不仅使语言生动活泼、言简意，而且也可以阐述透辟，形象生动。还有反问、设问、感叹、对偶和排比等等。

　　语言中的排比就像那海浪的气势，一个浪头刚刚扑到岸上，又一个浪头接着扑了过来，一浪接一浪。排比在内容上的特点是将三个或三个以上语言一致、意义相关的词语五相并列，形成一种韵律美，强化语势。新闻评论也常常运用排比辞格，使叙述井然有序，层次分明，有助于表达充沛的感情和磅礴的语势。例如：

　　对林彪、江青一伙触犯刑律的反革命罪行，依法追究，这是全国人民的强烈要求和共同愿望。不如此，不足以平民愤；不如此，不足以告慰被迫害致死的千万英灵；不如此，也不足以体现社会主义法制的尊严。

　　——（白谦诚：《大快人心的审判》，中央人民广播电台1986年9月28日播出）

　　这连续的排比句的使用，道出了全国人民的共同心声。令人振奋，令人激动，给人以鼓舞。

　　排比句的作用在于增强语势，使作者所要表述的意思得到充分强调，感情得到加深。古人所谓“文有数句用一类字，所以壮气势，广文义也。”⑩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注解：

　　①孙犁：《文艺学习》，第51-52页，作家出版社，1964年。

　　②老舍：《人物、语言及其他》。

　　③莫泊桑：《“小说”》

　　④刘勰《文心雕龙·风骨第二十八》

　　⑤鲁迅：《汉文学史纲》

　　⑥⑦⑧⑨毛泽东《反对党八股》。

　　⑩南宋陈骙：《文则》

　　作者单位：天津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新闻系2002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