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流感再触中药发展隐痛

　　早报评论专栏作者 木乔责任编辑 魏英杰 刘景 单雪菱

　　很多时候，我们对身边的好东西会熟视无睹，比如有“国粹”之誉的中药。按五四以来现代科学流行的权威解释，中医不如西医，中药不如西药；西方人长期视中药为“东方神秘的巫药”；一些中国留学生甚至因好心给老外煎服中药，却被人家报了警，有理也说不清。

　　好在随着全球交流增多，中药也越来越为世界所了解。目前，已有70多个国家和地区制定了允许使用中草药的法规。今年禽流感疫情在全球蔓延，瑞士罗氏公司生产的抗流感特效药“达菲”成了抢手货，欧洲科学家们10月底刚证实，“达菲”的主要原料，其实就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调味品八角大茴香，而全球八角有90%产自中国广西等地。

　　消息传来，小小八角身价陡涨，不少中国人觉得脸上有光。几乎与此同时，中国农科院和农业部有关研究机构10月30日宣布，新研制成的“金丝桃素”中药制剂，可用于治疗H5N1亚型禽流感病毒。虽然这一新制剂的药效还有待进一步验证，但许多中药企业显然受到了鼓舞，纷纷表态要充分利用禽流感所带来的商机，把我们几千年积淀的“国粹”推向全世界。

　　两年前SARS肆虐时，也是神奇的中药，让更多人对避免受到侵害充满了信心，那时就曾响起类似信誓旦旦的声音。不过耐人寻味的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热闹往往似一阵风吹过，我们仍然会继续为重振中药产业而呼喝不断。

　　上个月闭幕的五中全会明确号召，要把提高自主创新放到关系国家前途命运的高度予以重视和推进。我理解，这不仅仅是要在“神六”飞天这类现代科技领域大力自主创新，也应当包括对中药这种我们已创造出的好东西进行深入挖掘和创新开发。而要论熟悉程度和开发难度，我相信，只要用心做，中国人弄好中药的可能性，恐怕远大于攀登高新科技高峰。

　　但现实情况却充满了争议。流传甚广的说法称：全球植物药市场以10%的年增速扩展，去年销售额超过300亿美元，而中国仅占不到5%的市场份额，大头则被日本“汉方药”和韩国“韩药”所占领；中国一方面低价出口中药原料和成药，一方面又从日韩等国高价进口“洋中药”；中国人创制的中药制剂或“祖传秘方”，也频遭老外抢注专利或商标。

　　不过，在刚结束的第98届广交会上，一些中医药界专家和海外中药从业者，却全面驳斥了上述传言。他们解释说，植物药并不是只指中药，而包括化学制药以外的所有天然植物药；去年中国大陆中药产值900亿元，实际上占世界草药市场的1/4；单看世界中药市场，中国的产值占全球一半以上的份额；因此这些人很肯定地称，中国仍是无可争议的世界最大中药研发、生产、应用与出口大国，包括日、韩在内，没有任何国家堪与匹敌。

　　是好消息吗？我相信很多人都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想想看，我们这个中药发源国，一个靠自主创新可以搞成“两弹一星”和载人航天的伟大民族，如果不能真正做强中药，反而让日韩等国的“洋中药”逼得丢城失地，危机四伏，那可真是莫大的讽刺与损失。

　　然而，稍微冷静些就不难看到，我们的中药产业和国际地位，虽然没有海外传言的那么惨，但也绝不像专家宣扬的那么乐观。种种迹象表明，我们也许还是中药大国，但离真正做强中药产业，并使之具有可持续的压倒性国际竞争优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比如，我们的中药产业远未释放出巨大潜能。虽然有同仁堂这样响当当的老字号，但中国产值超过10亿元的中药企业却寥寥无几；大量中药企业处于散、乱、小的低层次产业格局；因缺乏长期研发规划、投入和人才，不少中药企业常靠一个明星产品打天下，在迅速完成原始积累后，再难成功推出新产品，一旦明星产品进入衰退期，企业状况即一落千丈。

　　更严重的是，整个中国医药市场发展的无序和混乱状态。特别是在近十年来不成功医疗改革的制度性扭曲下，本就处于重整旗鼓状态的中药产业，更陷入一片忙乱。企业生生灭灭，产品来来往往，因为没有长期清晰可行的发展战略，没有务实稳健的执行运营，没有自主创新的研发升级，没有严密规范的诚信监督，假冒伪劣药品和恶性医药欺诈大行其市，广大中药企业和病患公众无所适从，蔚为大观的中药产业正被迫滑向危险的深渊。

　　而反观日、韩等国，却挖空心思抢夺我们数千年积淀的丰富中药遗产。一方面，这些国家的药商善于钻空档，抢注了一些中药的专利或商标；另一方面，他们利用资金、研发、营销和渠道等优势，不断提升传统中药的配方、工艺和效用，使之更符合现代医药标准，而这恰恰是日本“汉方药”和韩国“韩药”虽源自中药，却在全球名声日隆的重要原因。

　　当传统中药进入加速全球化的历史时期，我们这个中药的发源国，究竟会获得立足自主创新、实现快速发展的重要机遇，还是会出现帮人赚吆喝、处境更不利的重大倒退，显然兹事体大。而我们实际上别无选择，千年“国粹”，岂能就此拱手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