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的价格

　　生活点滴

　　叶兆言

　　公众锻炼身体的地方，完全由老板赚不赚钱的意志决定，这是现代文明的悲哀，或者说根本就是不文明

　　离家不远的体育馆，沾着全运会的光，修建了一个很不错的游泳池。从开始立项，我就在关心这事。最近终于建好了，准备开业，几个小伙子在园区门口推销服务年卡，我很兴奋，去问了问价格，回答是3980元一年。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会这么贵。小伙子说，这还贵呀，如果天天去游，也就10块多钱一天，而且是全套服务。

　　所谓全套服务，就是可以洗桑拿，享受各式各样的健身设备。我说自己只想游泳，单纯地游泳。小伙子说游泳以后难道不要洗澡吗？洗澡的时候，再顺便洗个桑拿多好，这是多大的享受，人活着不就是一个享受。我没说这样不好，也没觉得不是享受，只是觉得太昂贵，站在那里不吭声。小伙子似乎知道别人心里的盘算，见我没有掏钱的意思，很绅士地摔出了一句，当然，我们这不是对工薪阶级设置的，你想想工薪阶级的口袋里，还能有几个钱。不知道说话的这位小伙子算不算工薪阶级，看他衣冠楚楚的样子，看他嘴角间流露出的那种不屑，我只能无言而去。

　　其实在家门口，就有一个游泳池，我在这曾连续游过两年，感觉很好，很方便。这游泳池原来是省级机关的产业，现在大约还是，承包给了一个什么老板，大约是因为冬天不赚钱，已改成了只做季节生意。暑假开两个月，猛赚一把小孩子的钱，然后关门大吉。借口是锅炉坏了——这无疑是蒙人，而且是明火执仗地欺骗人。真正的理由是天凉客少，给水加温要增加运营成本，老板的心里只惦记赚大钱，让他做赔本买卖是与虎谋皮。因此停业只是停游泳，楼上的桑拿按摩，以及洗浴的各种花头，仍然照开不误，据说生意很好，小姐也很漂亮。

　　我是一个喜欢游泳的人。因为喜欢，花点钱游泳也是应该的，可是收钱要明明白白，不应该这样不讲道理，不应该这样欺负人。体育馆和游泳池是公共设施，是政府拨的款，用的是纳税人的钱，它不应该是某些人赚钱的私器。公众锻炼身体的地方，完全由老板赚不赚钱的意志决定，这是现代文明的悲哀，或者说根本就是不文明。

　　一位喜欢游泳的朋友打电话给我，说起了游泳的价格，先是愤怒，继而自我安慰，说以后不可能这么贵。我问为什么？他说这么贵，老百姓受不了，受不了，就不会答应。我就笑。他的年龄已经不小，却还是愤青一样，在电话里嚷了起来，你笑什么？老百姓的想法难道不重要吗？我仍然是笑。朋友又说，老百姓不答应，领导部门也就不会答应，你说对不对？

　　这一次我不笑了，是笑不出来。

　　本版插图/张旭东